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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九迈着小短腿,三步并作两步回屋,关紧房门:“你走吧,快点。”

谢玄:……

看来不坦率这点,是某恶鬼从小就有的习惯。

幽幽叹了口气,谢玄礼貌地没有穿墙,而是抬手敲了敲门:“闻九。”

卧房里的小孩没说话,默默用后背顶住了门。

“我知你在担心什么,”混杂着前院传来的笑闹声,谢玄低低,“我不会死,也不会加害于你,如违此誓,定束手就擒,叫你一刀刀捅个痛快。”

闻九:“这算哪门子发誓。”

连最基本的天打雷劈都没有,和尚的嘴可真笨。

“我不喜天道,”并未因对方失忆回到幼年而轻慢,谢玄认真,“唯有一颗诚心。”

这话若落在旁人耳中,八成会被嗤之以鼻,空口白牙的,凭什么要信你。

可闻九对情绪的感知最是敏锐,慢吞吞地,他回过身,轻轻将房门拉开一条细缝:“当真?”

谢玄:“当真。”

“现在还不是时候,”无数次计划过逃离闻家的方法,闻九谨慎,“得等府里大部分人喝醉……”

“没关系。”

一把抱起神色严肃的小闻九,谢玄轻挥衣袖,瞬间将后院恢复原样。

任由男孩抓紧自己的衣袖、下巴磕在自己肩窝,他足尖一点,凌空而起:“一座囚笼而已。”

“想走便走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谢玄:两句话,让老婆陪我私奔。

日常比心。

第百二十七章 天要他死,他不得不死。

夜风轻拂, 闻九从谢玄肩头探出半个小脑袋,第一次觉得天地如此广阔。

曾经日夜囚困着他的闻家,已然被远远抛在身后, 连偌大的青阳城,都蜷伏在月色下, 显得愈发渺小。

轻轻拥住男孩的后背,谢玄问:“冷吗?”

闻九摇了摇头。

闻家为了给六少爷庆祝, 张灯结彩, 连带着附近一片街道都热闹起来,在这样喜气洋洋的晚上, 又有谁会注意一个庶子的失踪。

既已决定离开, 闻九断然不会后悔, 只是不知为何, 他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闷。

紧紧攥住和尚的僧袍,他问:“我们去哪?”

谢玄:“你想去哪?”

——我想去哪?

闻九从没认真思考过这件事,在他的想象中,哪怕成功逃出闻家, 自己也该东躲西藏, 被命运携裹着向前。

尤其是当谢玄的未来也无法看清时,这突如其来的自由, 竟叫他很不适应。

但不管怎么说,闻九心底总归是开心的。

头一回, 他对明天有了期待。

“去哪都好。”难得展露一丝孩童的任性, 闻九仰头,望向仿佛近在咫尺的月亮:“我也能变得和你一样厉害吗?”

谢玄颔首:“当然。”

甚至比他更厉害。

最初下山去寻闻九时, 若非对方一心求死, 最终的结果还未可知。

“我有天分?”纵然觉得谢玄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说谎, 闻九还是对自己的小身板产生了一丝怀疑,“那个青云门的道士可没看出来。”

“他又没亲眼见过你。”安抚地拍了拍男孩脊背,谢玄笃定:“放心吧,有我在。”

单论根骨,闻九确实没什么修道的天赋,否则青云门就算再小再糊涂,也不会放过自己境内的好苗子;

后来闻九被各门各派注意,还是因得那一身冲天怨气,他仿佛生来便适合当鬼修,分明是活人之躯,却能吸附怨气戾气,后来得了法门,更是能将它们牢牢锁在体内,瞧着与常人无异。

最早,也不是没有佛修想度化闻九,让对方变回普普通通的少年,可最后,无论他们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功力几何,纷纷都铩羽而归。

渐渐地,有人动了歪心思,想利用闻九无底洞般的身体当容器,去除某些秘境、古战场的怨煞之气,之后,不知又发生了什么,短短两个月间,闻九双眼的特殊突然传遍修真界,道修、魔修、鬼修、妖修,无数人开始争抢这个连筑基都未曾的少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大抵就是这样的道理。

成功拐走了小团子,谢玄当然要早早教会闻九自保的能力。

只是这功法……

未等谢玄细想,他怀里的男孩便小声抗议:“可以不当和尚吗?”光头有些丑,又不能吃肉。

谢佛子失笑:“当然。”

以某只恶鬼的性子,若是清醒后发现被自己骗的做了和尚,怕不是要咬牙追着他一顿好打。

更何况,他仅是希望闻九能快活,无论幻境或现实,至于旁的,总归有他在。

连接着系统商店,不管是俗世的金银,还是修真界天材地宝,积分充足的谢玄都能轻易买到。

不确定提前带走闻九会引起幻境如何变化,谢玄特地选了个离青阳城不算太远的地方,谁料,时间一岁岁过去,除了闻九的身高,一切都风平浪静。

闻家没能再一跃进入新贵之流,别说各大仙门,连俗世里的王孙都够不着,幻境没有崩溃,也没有刻意做什么来阻拦他,仿佛只要把闻九拖进来,它就不管了一般。

“哗啦。”

一尾银鱼游过,忽受了惊似的,蹦起三尺高,渐开大片水花。

河边打坐的谢玄刚睁眼,脖子便被人搂住,一具比常人温度更低的身体贴了上来,大红衣袖垂落,伴着染有鼻音的抱怨:“见了我就跑,我有那么吓人吗?”

谢玄没忍住笑:“大抵是不想祭你的五脏庙。”

七年过去,当初瘦瘦小小的男孩,早已出落成挺拔俊秀的少年模样,十六岁,骨架尚未长开,脸颊也有些没褪去的软肉,唇红齿白,青丝随意束在脑后,透着股雌雄莫辩的漂亮。

见和尚没帮着自己说话,少年,——也就是闻九,扁了扁嘴,道:“可每次下厨的分明是你。”

偏那些笨鱼还一条一条地往对方打坐的河边跑,围着对方垂落水面的念珠转,简直蠢透了,半点也瞧不出刚刚的机灵劲儿。

眼尖发觉少年额头未消净的薄汗,谢玄收起佛珠:“又做噩梦了?”

“唔。”含糊应了声,汲取到足够温暖的闻九松开谢玄,坐到对方身边:“最近总是神思不定,梦见些光怪陆离的场景,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般。”

张开五指,他打量了下自己比常人更苍白些的肤色:“是不是最近怨气吃多了,撞了邪?”

谢玄很少有事瞒着他,闻九当然知道自己如今算半个鬼修,之所以说半个,是因为他既不是有了灵性的死尸、也不是失去肉|身的魂魄。

每年年初,谢玄都会带他去说书人口中的鬼宅阴地汲取怨气,等回到山中后,对方则会坐在河边,捻动念珠,一遍遍低诵各种经文。

于是,那些夜夜纠缠着他的冤魂噩梦就都消失了。

闻九不是傻子,更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若说幼时对谢玄还有些防备,此刻便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揉揉眼尾,他打了个哈欠:“好困。”

任由对方靠在自己肩头,谢玄轻声:“具体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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