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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曲散乱的发丝被夹住,破烂衣衫与死囚无二,整个人好像坐在渣土堆里,模样可怜极了。

季允凶戾的眼波瞬间化开,心弦剧颤。

侯爷那么多爱干净,晨昏盥洗,夜夜沐浴,衣裳沾了油渍就要换,落座先让人清灰,惹一点脏污便蹙眉——哪里受得住这个?

他豁出命去效忠的侯爷,怎么能受这样的屈辱?

季允似乎忘记了方才的冲动,但余满心酸涩,几乎要冲入牢房将人护在怀中。

侯爷两只脚腕分别被绑在两边的铁栏上,根本站不起来,只能坐在灰里。铁栏外有个空桶,不远处一个背影正在逃跑。

季允顿时明白过来,这些灰是被那人故意倒进来的!

一股愤怒从脚底冲上后脑,季允快跑几步擒了那人,认出正是侯府杂役王冬。他钳着王冬的右肩制住他,左手突然抽出匕首,发狠刺在他沾煤灰的手背上。

“啊——”

鲜血迸溅,王冬凄惨地叫出来,叫声刺激了季允,他拔刀再扎向手腕、手臂,一连戳了十几个血窟窿。

“住手。”

临川侯的命令清冽而有磁性,钻入季允心底,竟有股不可撼动的力量,止住了他握刀的手。

可季允恨意未消,这一夜的记忆一齐涌入脑海,立即明白了前因后果,脱口道:“王冬设计将属下坑骗至此,串通高侍郎,收买守卫,试图借属下的手残害侯爷,断不能饶!”

“你残害本侯?”程放鹤分明一身狼狈,话音却平淡超然,仿佛事不关己。

“如此说来,你持刀闯入牢房,原本是想刺杀本侯的?”

第25章

季允双膝一软,跪在牢房冰冷的泥地上,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是来刺杀临川侯的吗?

他心怀恨意,揣着匕首,直奔临川侯的牢房,似乎的确是来刺杀的。可为何“刺杀”二字,对此时的他来说那样陌生?

他本能地摇头,“不、属下不是来刺杀的!”

不是刺杀,然后呢?

他该如何解释今日行径?

可临川侯并未追问,而是玩味道:“——那就是来看望本侯的?本侯身上脏了,季郎不帮个忙么?”

季允这才反应过来,抹了把脸恢复清醒,先把王冬捆了,自己去门口给守卫塞银子,请求他们解开临川侯身上的枷锁,打开牢房放他进去。

他打来一桶清水,替侯爷洗脸擦身,脱下沾血的夜行装,将自己尚且整洁的中衣换给侯爷。然后扫走地上灰尘,用水冲一遍地面,在草堆上铺了几层衣裳供侯爷歇息,再把王冬绑得远远的。

做完这些,他隐隐觉得身上伤处发炎疼痛,却不敢吭声,默默跪在临川侯身前。

“属下方才的确心存歹念,是最后一刻看到侯爷受人欺辱,心中不忍停手的。”

他不愿对侯爷撒谎。

程放鹤已经从王冬口中套出了今日来龙去脉,拾起季允丢下的匕首,塞回人手里,握着少年的腕子,将那刀刃贴近自己胸膛,划破衣襟抵着肉。

“王冬想让你看本侯任人宰割的可怜模样,反倒让你心疼了?”程放鹤道,“如此说来,本侯现在干干净净,无灾无病,你动手报仇吧。”

“杀了本侯,然后仍像高侍郎教你的那样,回夏国做大将军。”

握刀的手臂无力,季允青涩眸中有讶异、疑惑和愧疚,唯独没有杀意。

程放鹤等了片刻,轻笑一声松手,对方的手臂便垂下。

“你既然信了高琛的说辞憎恨本侯,那本侯问你,高琛说他来越国为夏人报仇,可他除了跟在马丞相身后捞好处,可曾替夏国做过一件事?”

“本侯再问你,你若放不下旧怨,知道真相为何不先回侯府杀焦山之战领兵的林将军,杀本侯这个管军备的做什么?”

“还有,本侯若只是利用你获得名声,为何从不防着你?你在本侯身边这么久,杀本侯太容易了。”

“这些疑点你心里清楚,可你依然来了。”程放鹤卸去他的匕首,握住他手掌,“由此可见,你不是来杀本侯,你是来恨本侯的。”

季允蜷缩身子,双臂抱在腰腹之间,微微发抖。

“季允犯下大错,”他艰难挤出虚弱的字句,“侯爷……要如何处置?”

他想恳求侯爷原谅,但他没有那么恬不知耻。他宁愿侯爷骂他打他罚他甚至杀了他,只怕侯爷不要他。

此时的季允痛苦极了,浑身没愈合的伤口又开始剧痛。他咬着牙昏昏沉沉,一下子跪不住,身子往一旁歪去。

“季郎!”程放鹤及时扶住他肩膀,高声道,“来人——”

很快,两个守卫应声而至。程放鹤拍拍季允冲他们道:“这是我侯府的下人,身上不舒服,烦劳你们叫两个人送他回去。还有远处那个绑着的,也弄回去吧。”

守卫们要来扶季允,他却稀里糊涂说:“不,侯爷……不能留侯爷自己……”

程放鹤唇角微勾,看了一眼守卫,他们便道:“侯爷的供状已经交上去,上头的意思是罚点俸禄,过两日判决下来就放人。侯爷的牢房我们向来清扫干净,今日是侯爷自己吩咐……”

“好了,”程放鹤忙打断,“送他回去吧。”

……

季允回到侯府就一病不起,一半是不好好休养伤口发炎,一半是心里难过。

侯爷在牢里的分析没错,他对临川侯感情深重,就算侯爷没受王冬欺负、他没有心疼,也不可能真下杀手。

他只是被怨恨冲昏了头脑,一时激愤。

可那又如何?他带刀冲进牢房,这是事实,足够侯爷将他千刀万剐。

他躺在无心阁侧殿的榻上犹豫再三,终归愧疚难安,自觉没脸在侯府待下去,估计侯爷回来也不想看见他,便打算离开。

他伤还没好,但总算可以下地,给侯爷和林先生各写一封信。

他向林先生讲了事情原委,告了罪。侯爷那封本想倾诉一腔痴心,又觉得无颜说这些话,最后也只告了罪。

之后,他草草收拾几件衣物,兵书和剑一概没带,趁雷雨交加之夜欲从角门出侯府。

可魏清向来关心侯爷心尖上的季公子,这夜带着大夫来瞧他的伤势,却只在空空的屋子里看见两封信。

魏清当即预感不好,不敢拆那信,命侍卫堵门,果然在雷电闪光中认出逃跑的季允。

季允被侍卫们扭送到书房,少年一改往日随和,冷冷道:“魏管事忘了侯爷的命令么?我不再是侯府下人,你敢拦我?”

魏清悄悄让人去侍卫所请林先生,然后堆笑道:“公子说得是,我们不敢拦季公子出门。但您要走,总得把话说清楚,不然侯爷回来了,让我们如何交待呢。”

季允只得向书房里众管事讲述经过,他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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