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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写什么呢?

留这封信的目的,是让季允在自己走后,能放下纠缠痛苦的过往,好好做他的大将军。

若他是季允,希望心爱的侯爷临走之前,告诉自己什么?

程放鹤觉得,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他花了一天一夜时间思考。以前站在渣男临川侯的角度,他满脑子都是完成任务,根本无法设身处地地共情季允的感受。

现在,他从季允被送到侯府开始,按时间线一点点捋出对方的经历和心境。

被欺辱多年的愤恨,蒙临川侯栽培的感激,被侯爷吸引的爱慕与纠结,得知“真相”时的绝望心死……

他曾以为那时,季允真的绝望心死,愤怒至极,只想报复。可谁曾料到,季允去夏国的初衷,竟是替侯爷找回心爱的白月光。

季允是大将军啊,为何要自轻自贱,在他面前如此卑微?

曾经炽烈的爱都是骗局,而整个骗局,居然也是一场骗局。

难道这一切,除了任务,就没有什么是真实的吗?

最后,脑海中的画面停在几天前的那个夜晚,昏黄的烛光映出铺天盖地的鲜血,季允用他的手背挡住沾满毒液的剪刀,大片棕褐色渗入他血肉……

人要爱得多么深刻,多么习以为常,才能在生死攸关的一瞬,做出毫不犹豫的选择?

季允当初的誓言犹在耳边,他说,他愿为侯爷而死。

——原来不是用于取信于人的美言,是真的。

程放鹤越想越难过。笔尖蘸了墨,再在沉默中干涸。再添水磨墨,蘸饱,再干,再蘸。

他呆呆地盯着面前的白纸,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直到次日傍晚,窗子再度被敲响,王冬的声音传来:“侯爷,徐主事来了。”

王冬打开窗,程放鹤向外望去,傍晚的天色尚有余亮。

徐朴立在窗边,眉头紧拧,恨恨道:“我道侯爷为何时常不来书房,原是被关在这里!季将军怎能如此对待恩人?!”

“我的车停在府外,这就送侯爷出城。”

程放鹤道:“此事说来话长。劳烦徐主事稍等片刻,本侯写完这封信就出发。”

徐朴扫了一眼那空无一字的信,“来不及了,这会儿城门守卫换班,防守最为松弛。再晚些要宵禁,今日便出不去——侯爷长话短说吧?”

“……好。”

程放鹤闭了闭眼,在脑海中画出季允的眉目和身形,万千思绪一齐涌上,一时乱得很。

他将“长话短说”提醒了自己好几遍,终于在一团乱麻中,看见一条逐渐清晰的线,一点点漫上他心头,愈发不可忽略。

眼前闪过无数字句,比如什么“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什么“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什么“春蚕到死丝方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都是他前几本书帮主角做攻略任务时,跟古人学的肉麻说法。

可他程放鹤是个现代人。这不是他惯用的表达。

想至此,程放鹤忽地睁眼,干脆利落地运笔,在白纸上留下两个工整端正的字——

“爱过。”

作者有话说:

看到大家的留言说结尾破坏气氛,但我不想改。受是个看尽世间冷暖的现代人,表达感情的最佳方式就是直白而略带自嘲的。作者自带沙雕体质,凑合看吧hhh

第51章 ◇

程放鹤小心折好书信, 端正放在桌上,从衣柜里挑出一身轻便的劲装裹了,随徐朴翻出窗子。

王冬在前面带路, 他早就摸清一条无人把守的小道, 直通侯府往常运送货物的角门。

此时门口空无一人, 木门虚掩, 一推便开。

程放鹤站在门口,最后望一眼住了一年多的府邸,以及充满回忆的无心阁。他似乎愣了片刻想了什么, 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终是转身出门。

门外停着徐朴的车,他如今身为六品主事,备的却是寻常百姓家女眷出行用的青篷矮车, 外形极不起眼。

徐朴给王冬塞了一把银子,王冬推拒两句便收下。临川侯跑路之后, 王冬这传递消息的恩情无从得报, 只能给点钱作罢。

打发了王冬,程放鹤坐进车里, 狭小的车厢只够他一人,不带随从, 徐朴独自驾车向城门行去。

程放鹤掀帘看向车外, 欣赏着终于度过战乱的京城。

——如今城中安定、百姓温饱,也有他临川侯一份力吧?

不过他的心血更多在锐坚营,也不知那些人现下过得如何,有没有被夏人发现身份, 有没有再次受到迫害……

街头楼阁屋檐鳞次栉比, 古代虽然生活不方便, 但古色古香的风景还是很美。从今之后,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侯爷可想好了去哪里?”徐朴突然问话,混在马蹄声中。

“先去趟焦山,然后再决定。”程放鹤轻笑回答。

去趟焦山,然后他就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傍晚,家家户户燃起炊烟,街上冷清萧条,城门处更是无人出入。守卫分批换防,仍在把守的几人也不安分站岗,低声细语,邀约今夜去南风馆吃酒。

宵禁之前,百姓可自由出入京城,一辆青顶小车并未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车轮辘辘声渐慢,接近城门,程放鹤悬起了心。

只要此番能够离开京城,无论是季允还是这个世界的其他什么人,就再也无法阻挡他回家。

守卫的声笑穿过车篷,他们在争执南风馆哪位小倌的腰最细,看似不曾关注渐行渐近的车辆。

程放鹤本以为就此无事,谁料突然传来一声唤:“哎呀,这不是徐主事吗?”

这一声之后,众守卫纷纷同徐朴打起招呼来。徐朴应付几句,而后连连道:“急着出城呢,改天再和兄弟们吃酒。”

那些守卫却不肯放他,接着有人高叫:“云将军,徐主事在这呢——”

程放鹤这才明白徐朴为何会被如此关注,原来是得了云佐的吩咐。

“徐主事!”脚步声伴着云佐带笑的话音,“这么晚了要出城?车里坐的可是令姐?云某送你们一程吧?”

徐朴略显窘迫,“不必了,一点私事而已。云将军守城要紧。”

“好吧,那我和令姐说两句话?”话音愈发近了,对方似乎想过来掀车帘。

“云将军,大庭广众之下,家姐不便……”

“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前次令姐还让我再去府上找她呢——”

哗啦一声,车帘被果断掀开。

看清车里的人时,云佐嘴角一抽,尴尬地后退,“抱、抱歉,不知是临川侯在此,多有得罪……”

他退得快要从车辕上跌下去,连忙向二人抱拳告罪,然后让到一旁。

“不妨事,下个月家姐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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