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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沈琼居然有点想笑,江牧之的雄心壮志终于要熄火完蛋,可惜始作俑者已经去地底下躺着了,不然他高低要指着江牧之的鼻子痛骂一顿,骂他明明不懂经商投资又非要搞实业的狗脑子。

屠刀落地,沈琼感觉到了一丝解脱,他为江牧之遗留的产业耗空了一切,他自己的事业、他自己的家底、至于尊严、骨气、心气这些非物质形态的玩意就更不用提。

现在他只剩一个江驰了,他缓了一口气,开始庆幸于昨天夜里的一时冲动,让他在即将失去一切的时候抓牢了江驰,说起来,他还应该间接感谢一下钟少爷那几句夹枪带棍的讥讽。

“我明白了。那这样段先生,请您给我一点时间,厂里还有需要处理的设备和原料,员工也需要安顿,我会尽可能快一点,希望您能理解。”

“可以。你自己掌控,处理好之后,我希望你能代段家出售这块地皮,我们就不露面了。交易完之后,刨除手续费和税费,我收取欠款和欠款部分6%的利息。具体售价,你可以按自己的需求,在市场价范围内做一点浮动。”

段以疆的前半句话,沈琼听懂了。

段以疆的后半句话,沈琼完全没听懂,他愣在原地,还没来得酝酿出的伤感在脑子里摁下了暂停,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缓缓升起的,巨大的问号。

段少爷吃掉最后一口蛋糕,对着苍白又茫然的沈琼眨了眨眼,然后下意识转过身去,用脚尖戳了戳一直安静旁观的沈拓,用很小的声音贴着爱人耳朵嘀咕了一声。

“你确定蛋糕没事吧?”

“……”

沈拓眯起一双桃花眼,看在自家少爷英俊潇洒天人之姿的份上,勉强忍住了甩眼刀的冲动。

“——我家老爷子走前留了些东西,我们前段时间收拾遗物才发现,江牧之应该也没给你交代过。”

道上混出来的老油条,很少对人产生同理心,人间种种苦难,沈拓尝过十之八九,他靠自己走到今天,每一步都是牙关紧咬,退无可退。

与他相比,沈琼似乎好上很多,不用担心一睁眼就有枪口对着自己,更不用担心老爷子留下的堂口里溃败于某年某月的街头火并,

“我现在去拿给你看,看完你就明白了。”

——可人间苦就是人间苦,都是熬着心头血扛过来的,哪有那么多区别和不同。

新煮的菊花茶重新沸腾,沈拓打开壶盖,一口气丢了七八颗冰糖进去,也没管段以疆不爱吃甜的习惯。

“你先喝点水,不用紧张,是好事。”

第38章 37

江牧之当年的规划只完成了一小半。

厂房和办公楼是第一阶段竣工的主体设施,配套的食堂、库房、停车场以及工厂门口的岗亭都是一边开工生产一边逐步建造起来的。

按照原本的计划,邹红会在几个月后投入大量资金,帮助他们扩大厂房增加生产线,最大限度的利用整块土地。

结果轮到沈琼接手,邹红潇潇洒洒远走高飞,他没有闲钱完成江牧之的产业蓝图,只能在现有基础上苟延残喘。

寸土寸金的地皮,高不成低不就的空架子,沈琼越是头疼,邹红和钟家就越是眼热,工业化土地的改造向来是个的烫手山芋,而江牧之留下的则像是一个溏心番薯,皮薄肉甜,能毫不费力的一口吃下。

——可现在,这个溏心番薯做了一个优雅的转身,自行褪去外皮,珠圆玉润的滚到了沈琼面前。

江牧之藏了一个极深的后手。

他是自知命数不长的老狐狸,在好不容易得到了貌美如花的老婆之后,他怎么可能不给自己心尖尖的宝贝留一个保障。

——他江牧之的人,就算是守寡,也要一边流着因为数不清有多少钱而苦恼的眼泪一边漂亮滋润的守寡。

张柯也好,邹红也好,甚至是作为直接受益人的沈琼,他统统一瞒到底,谁都不知道他藏着一个比天大的秘密高高兴兴的躺在了棺材板里。

他自己买下了这块地,在房地产无风无浪的年月里,他已经提前预见了未来的血雨腥风,所以他找到了港城段家,忽悠掌门人段霄亲自出山,陪着他做了一出大戏。

堂口出身的段老爷子,是最佳的合作对象,一不差钱,二讲道义,他扛着两桶从乡下收来的高粱酒敲开了段家大门,二斤高粱酒下肚,他五迷三道的跪在段家的香堂正中,和坐在太师椅上的段霄歃血为誓,豁出全部身家给沈琼和白捡的江小驰找了个比天还大的靠山。

三千万一块地,他自己出一千万,段霄借他两千万,五百万走公账,作为前五年的租金,另五百万走私账,瞒得结结实实。

明面上,这块地是港城段家购置的,证件手续一应俱全,实际上,江牧之和段霄私下有纸质协议,一旦欠款和利息还清,这块地立刻物归原主。

江牧之一辈子讲究江湖道义,唯独临走前坑了身边人一把,他一防张柯,二防邹红,都是一步一步混出来的,他太了解这两个老友的脾性,他若在,一切好说,他若不在,这两个人绝对不会心甘情愿的看着沈琼一家独大。

至于对沈琼的隐瞒,江牧之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事情最后无外乎两种结局:他活到了还清债务的时候,给沈琼一个巨大的惊喜,拉着沈琼一起享受纸醉金迷奢侈糜烂的生活;他没活到还清债务的时候,由段家通知沈琼,让沈琼白捡一个巨大的惊喜,带着江驰享受纸醉金迷奢侈糜烂的生活。

总之,他不能让沈琼提前知道他这一手。

沈琼是玻璃做得,看着玲珑心思精明敏锐,实则吃软不吃硬一碰就碎,世道险恶,怀璧其罪,沈琼一个人无依无靠,揣着这笔生意就是遭贼惦记的肥羊,肯定要被人做局算计得毛都不剩。

不过,他千算万算,单单算漏了段霄和段以疆之间尴尬到极点的父子关系,接手段家的段少爷忙着把父亲留下的家业彻底改头换面,一心要把段家从漩涡中心拉到正道上,压根没处理亲爹留下的烂账。

泛黄的信纸,简短的文字条约,段霄和江牧之两人的学历加到一起凑不到初中毕业,条款写得要多简单有多简单。

一对签名,两个手印,无人知晓的契约在保险箱最底层的杂物堆里沉积数年,重见天日时,已经翻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身价。

沈琼下意识摸上了江牧之签下的名字,笔画飞扬的字迹力透纸背,和他在遗嘱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一纸遗书,一纸合约,一个是鸡飞狗跳的身后事,一个是高枕无忧的未来。

沈琼有些恍惚的眨了眨眼,仿佛在信纸上看到了许久未及的江牧之。

——痞帅潇洒的狗男人,咧着嘴呲着牙,略微一抬下巴,一边吹出一声又贱又得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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