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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时,发现祝双衣对着他若有所思。
他倒是很坦然的:“怎么了?”
祝双衣凝视他:“你……”
贺兰破等着他说完。
祝双衣眼神里带着点初生小犊般的探寻,似乎笃定,又不很完全笃定:“你喜欢我。”
贺兰破神色几乎没有波动,他只是告诉祝双衣这没什么好值得怀疑的:“喜欢你的人很多。”
“并不多。”祝双衣往后一仰头,靠在树干上,望着黑压压的天,“觊觎我的人很多,但他们不喜欢我。喜欢我的人只有小鱼。”
贺兰破说:“那我喜欢你。”
那也还是只有小鱼。
贺兰破的语气实在平淡,平淡得不像在对人诉说真心,像在诉说今晚的天气。
可祝双衣认为他跟世上绝大多数人不太一样,任凭谁说话都有个三五不着调的时候,贺兰破似乎从来不会。他并不多言,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却都是落到实地的。他说放心,祝双衣就能敞开肚皮在他腿上睡到天亮;他说我来,祝双衣就能放下手头的事不用有后顾之忧;他说我喜欢你,祝双衣大概明白除了他再没人能得到贺兰破第二份偏爱。
所以他说今晚天气冷暖,天气就不会出现偏差,他说他喜欢祝双衣,祝双衣也不用多问一句真假。
祝双衣突然闭上眼:“要是我有很多钱就好了。”
贺兰破问:“为什么?”
“为什么?”祝双衣被他问得发笑,说得像谁会嫌钱似的,“有钱,就不用担心小鱼生病没有药,能把他平平安安地养大——他总是生病,兴许就是在我这儿吃得不够好;有钱了,我也不用……”
他没把自己今晚刺杀的事说出口,只咽了口唾沫道:“我也不用忍受那些整天对我打歪主意的人……不,有钱到一定地步,是没人敢对你打歪主意的。”
说到这儿,他扭头道:“对吗?贺兰公子?”
贺兰破说:“你很讨厌那样的人?”
“我讨厌就因为一张脸跑来献殷勤的人,花楼里遇到的实在太多。我讨厌花楼,可能天生就讨厌,也有可能是讨厌那些因为我的相貌对我图谋不轨的人,可我更讨厌我自己。”祝双衣承认自己实在算不上正直光明,要忍着讨厌穿梭在那些地方。其实穷苦日子也过得,就像他和小鱼,那么几个月也走过来了。他想兴许自己不是不能忍受清贫,只是不能忍受寂寞。
没有小鱼之前的日子太寂寞了,他是没头没尾、没有来路去处的一个孤苦伶仃的人。
“因为没有自保之力,才会遭人觊觎。”祝双衣第二次说,“我要是能挣很多钱就好了。”
贺兰破瞥见一缕湿发贴在他脖子上,总觉得那会使祝双衣的皮肤冰凉凉的,于是他伸手将那缕头发捋下:“你以后会有很多钱的。”
“真的?”祝双衣权当他是在诓哄自己,干脆像对财神许愿那样笑吟吟问,“多少钱?”
“数不清的钱。”贺兰破想了想,又补充道,“一屋子都装不下的金叶子。”
“多大的屋子?”祝双衣顺着他的话想象一番,认为多大的屋子都可以,只要是个屋子就行,因此几乎美得笑出声来,“我得上山当两辈子土匪才能挣那么多钱。”
“不用当土匪。”
“那当什么?海盗?”
“开个酒楼就好。”
“酒楼?”祝双衣当真思考起来,“酒楼好!以后我有点钱了,就开一个酒楼!”
他偏偏脑袋,垂下眼皮望着贺兰破:“叫什么名字好呢……”
“喜荣华。”
“喜荣华?”祝双衣眼珠子转了两转,“喜荣华好!正是想赚钱的意思!”
钱也有了,酒楼也有了,祝双衣便想到最要紧的:“也不知小鱼会长成什么样子……”
他又将视线转到贺兰破身上:“他会有你这么高吗?”
“会。”
祝双衣又迟疑:“那是不是太高了点……”
贺兰破:“……”
贺兰破问:“高一点,不好吗?”
“不是不好。”祝双衣一脸认真跟他讨论起来,还怕小鱼听到似的放低声音,“我觉得他长不了那么高。”
“……”
“他跟个豆芽菜似的,这都七岁了还是个矮桩子。”祝双衣甚至抬手比了比,分析道,“可能他爹娘就不怎么高,所以……”
贺兰破说:“睡觉吧。”
“我还没说完……”
“天快亮了。”
“那你觉得小鱼能长那么高吗?”
“能。”
“但是他现在很矮的,真的能吗?”
“能。”
“而且脾气不怎么好,动不动就生气,心眼比个头还小。我听说心眼小的孩子就长不……”
“他能。”
“……好吧。
祝双衣觉得,贺兰公子对小鱼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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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得一点
第47章 47
眼睛一闭,他又开始想东想西。
祝双衣原计今夜杀了顾同刚便抽身回去,路上休息个把时辰,这样就能在第二日天黑前到家,免得小鱼又一个人过夜。眼下出了这档子意外,一时歇息不过来,赶明儿再上路,也不知何时能见上面。
他低声道:“回去晚了,小鱼指定要同我作气。”
贺兰破闭着眼,开口道:“他脾气臭,你别总惯着。”
祝双衣暗暗吓一跳,他以为贺兰破早睡着了。
于是又干笑着找补:“小鱼很乖的。”
祝双衣最会看人脸色,兴许天生就是与人做生意打交道的料。他因为坐着不舒服,此时躺回了贺兰破腿上,又没听见贺兰破吱声儿,便在心里犯嘀咕,是不是自己先前话多,把小鱼给诋毁了,这会儿说好话,人家也不信。
那不行,他不能让小鱼年纪轻轻,背着一身污名。
祝双衣仰着脖子,指尖戳了戳贺兰破,试试探探地问:“……你说呢?”
贺兰破睁眼,垂下视线,瞧着他紧张兮兮的样,不免微微扬唇了,给出精神上的认同:“嗯,他很乖。”
祝双衣显然是松开了口气,笑得露出上排浅浅的白牙,在贺兰破腿上晃晃脑袋,望着天儿说:“虽然你还没见过他,可我向你保证,谁见了小鱼都会喜欢他的。”
他说完,悄悄向上瞅一眼,发现贺兰破凝视着火堆似笑非笑。
火光和阴影在贺兰破的脸上跃动,祝双衣望着他嘴角那点似有若无的笑,心里后知后觉地出了神:嗯?他喜欢我?
这个人喜欢我。
他还从没听过有谁这么直白地说过喜欢他。
贺兰破还真是没羞没臊。
可又没羞没臊得叫人不讨厌,好像感情就不该是什么不可说的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