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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的灵魂,非说是在这半年里沉淀的话,倒像是一口气沉淀了十几岁一般,眼神中竟有了些大限将至的意味。
这边祝神话音刚落,那方的自己竟朝他动起手来。
此时他才看清祝神手上那柄长剑。
那真是一把极其怪异的剑,剑身远看又糙又黑,宛如生锈多年,而剑柄呢,却是由无数枯藤缠绕而成。
双方交战,皆是以迅雷之势出招,非人眼所能看清。
戚长敛一边思乱如麻,一边在心里惊叹祝神短短几月进步之迅猛,竟能以冷剑肉身抵挡自己的念力杀招了。
几个眨眼,二人分开,祝神浑身浴血,对面的他也没好到哪去。
他听见那边的自己对祝神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放下你的剑,跟我回家。”
祝神半跪在地,血淋淋的手掌握着剑柄,支撑自己不彻底倒下,垂头喘了几口气后,说:“我说过,我会杀了你。”
“杀了我?”对面笑了笑,半晌又叹了口气,“我的心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一语未了,祝神在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戚长敛一愣,正是困惑他凭空去了哪里,下一瞬,才看见祝神已来到对面跟前,将那把长剑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是祝神出剑速度太快,连个残影也没叫人看清。
祝神将他钉死在雪地里,单膝跪在他身侧,眉毛眼角都是血,说道:“这便是凉宗七步剑,师父,你看清了吗?”
随后他俯下身,同躺在地上的戚长敛耳语了片刻。
这话只在二人间,远处的便听不见了。
——祝神把他杀了!
戚长敛隐在暗处,久久没能回神。
带他稍微反应过来时,自己已逃离到山下很远的地方,距离祝神杀了他差不多是半月的时间。
他用了半个月来消化这件事。
若非他亲眼所见,戚长敛断不肯相信祝神有朝一日会杀了自己。杀得那样毫不留情,果断决绝。
他就算在最恼怒、最疯魔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杀祝神!他只是想让他回家而已!
戚长敛终日惶然,三魂丢了七魄,也不知自己游荡在何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不明白。不明白祝神怎么能忍心杀了他,怎么就下得去手杀了他。
他一次次回想山上那一幕,回想祝神拿剑时的眼神,抬手一摸,便是满脸的泪痕。
失意过后,他在极端的绝望和难过中生出了怒火与恨意——明明自己为祝神付出了这许多,心也不要了,凤辜也决裂了,祝神却要他的命。
他想起自己以前说祝神是丘墟最冷最硬的一块石头,捂不化也磨不平,当真是半点没错。
既然如此——戚长敛想,那就砸碎了他。
祝神要用念力抵抗自己,他就剥离他的念力;要用剑杀他,那就废了祝神的手脚;要成心地离开他,那就把祝神永远锁在自己脚边。
既然人不愿当,就让祝神当条狗好了。
当条狗,养不熟也无所谓,跑不掉就行。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教会的祝神凉宗七步剑。
戚长敛再次忙碌起来。
他先回了趟丘墟,然而丘墟因为他的离去变成了一座荒山,渺无人烟;接着他便开始满世界寻找祝神的踪迹。
祝神如今与他唯一的联系便是身上那部分念力,只要祝神催动念力,不管多远,他都能感知到。
可过了好些日子,他的念力也没有感应。
终于在六月的一个晚上,念力的催动从北方一个小村庄传来,是一种若隐若现的感知。
戚长敛在瞬间追寻到那个地方,借着夜色,他再次看到阔别了月余的祝神。
祝神正从一户人家的屋子里出来,眉眼冷冷淡淡的,一手拿着剑,一手拖着一具尸体——正是才杀了廖二,要把人沉到河底去。
何苦费尽力气拖着人去?念力一动不就好了?戚长敛暗暗地疑惑着,却是不动声色观察祝神的一举一动。
很快,他发现不止自己一个人在暗中观察着祝神,与他有着同样行径的,还有一个贺兰破。
他是不知道贺兰破的身份与名字的,只在监视祝神时偶然得知那小公子叫贺兰,因为对方不是法师,行动上也从不对祝神有过威胁,他只当是倾慕祝神的一个小情郎——这很正常,以祝神的样貌,没人倾慕才不正常。戚长敛没有太把他放在心上。
这次他学会了伺机而动,瞅准时机再一步一步拔掉祝神的爪牙。
很快,戚长敛发现祝神的不对劲。
短短一个多月,祝神又与上次不一样了。他仍是稚气的,眼神清澈,性子机灵,先前那个笑里藏刀、饱经风霜的灵魂恍然间又消失了,天真好动的祝神再次回到了这副身体。
更离奇的是,祝神忘记了所有的事情,连念力也不会用了。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戚长敛欣喜若狂,甚至懒得做出伪善面孔,他一步一步,用金钱控制祝神吃上了裂吻草,再利用那个捡来的小流浪汉,让祝神心甘情愿把体内那部分用以抵抗他的念力抽离出去。
最后,他将打断祝神的脊梁,彻彻底底把祝神变成一条不会咬人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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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神送走小鱼那天,天气很好,正是阳光明媚的春日。
小鱼坐在床头,穿着祝神给他洗得一尘不染的衣服,上头还有皂角与木槿叶的香气。
厨房里传出叮叮哐哐的声音,是祝神又在煮鸡蛋的时候不小心把锅碗瓢盆碰倒了。
小鱼叹气,正打算跳下床去厨房看一眼,就见祝神捧着个包好的鸡蛋朝自己跑过来,把鸡蛋塞进他手里。
“现在别吃!”祝神阻止小鱼把蛋拿出来,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便笑笑,“太烫啦。”
小鱼又把蛋完完整整包好。
他两条腿悬空晃着,问:“祝双衣,今天为什么要跟夫子请假?”
“唔……”祝神憋了一晚上没说,怕小鱼不答应,更怕小鱼答应了又反悔,所以拖到现在才开口,“哥哥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
“就是……”祝双衣指尖在腿上画圈,思虑好后又低下头不敢看小鱼,怕自己舍不得说出口,“我要出趟远门儿。”
小鱼说:“带我吗?”
“不带。”
小鱼也不是很意外:“那我又去奶奶家吗?”
祝双衣摇头。
小鱼察觉他今早有点异常,便佝着脖子问他:“祝双衣,你要去多久?”
“我也不知道。”祝神闷闷地说,“事情办好了,我就回来了……吧。”
他抬起头,认真同小鱼商量道:“我送你去个地方,你在那里等我,好不好?”
小鱼审视着祝神,心中是隐隐不安,且那股子不安愈发浓重,重得他皱起了眉:“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