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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人一起在尚德宫念书吗,这样你和他也算是同窗了吧?”

见元锡白不说话,张宇贤又试探地问了一句“所以他们说的‘不和’应该只是‘不熟’吧?”

元锡白:“……”

良久,他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和那人只是不熟。”

“不是吧,你得罪了这么好的人吗……”张宇贤有点惊讶,因为在他认知里,宋钊不是一个会记恨别人的小人,而是一个宽宏大量的君子。

“我那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人啊……”元锡白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坏人得罪好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那他现下竟然还没有趁机弹劾你。”张宇贤感叹道:“……这可以说是圣人了。”

元锡白低下头,长叹一声:“真正的圣人都不会以德报怨,更何况是他……”

*

“那你又不肯告诉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我怎么知道怎么帮你。”临走前,张宇贤负气似地留下了一句话。

元锡白穿着中衣,倚着门框无奈地笑。

他不是不想告诉张宇贤,只是怕告诉他之后,就会失去这最后一个朋友了。

宋钊啊……

元锡白望着门外雨幕,脑海中只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一身靛色的官袍,束得一丝不苟的冠发,还有永远如松般挺直的脊梁。

为什么没有脸呢?

大概还是因为年轻时闹出的那点事,他每次远远望见宋钊都会下意识地回避,上朝下朝时两人各走一边,中间宽得放得下一艘船,也难怪朝中人在传他们不和了。

虽然那人的长相已经渐渐模糊,但元锡白至今还没忘记他多年前和宋钊对视的最后一眼:

那是一双年轻又清透的眼睛,望着他的时候却又掺杂着这么多的情绪。

不可置信、羞愤、痛苦,或许还有一点点哀求,可最后都一点一点地化成了火焰般浓烈的狠意。

那股有实质性的目光一直暗暗地折磨了他数十年,甚至到今日,他只要一回想起那个眼神,心脏便仿佛被烫去了一块,浑身不是滋味,

元锡白想,或许,他当年确实做得太过了。

第02章 一个敢递,一个敢接

元锡白被解除禁闭后的第三天,一纸诏书轻飘飘地送到了元府,这才得知他父亲永宁公的“虚衔”竟然被褫夺了。

看来这次圣上要清理元家的主意打得十分坚决。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朝宋府发去了一份拜帖。

出人意料的是,向来对接帖要求极为严苛的宋府,竟然接下了他的帖子,并且第二日便寄来了回帖。

真是“一个敢递,一个敢接”。

休沐日。

“禄儿,你家主人今日看起来如何?”

元锡白正对着铜镜刮他的胡茬,胥朝受前朝审美的影响,男子以“面白齐净”为美,不留须不留髯。

“大人看起来比往日更精神了,嗯……有那个什么龙什么姿!”禄儿没上过学,也不懂怎么用那些文绉绉的话夸人,只是衷心地觉得今日他家主人真是好看。

元锡白穿了一身杏藕色的长袍,上边绣着竹叶锦鸡暗纹,头顶简单地用一顶小玉冠束了一半,另一半青丝便顺着脖颈倾泻至后腰。

两道英气的眉毛斜飞入鬓,鼻梁高挺,星目灼灼,穿着这身素色衣服非但不显瘦弱,反而衬托了他那飒爽的气质。

元锡白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禁晃了神。

仿佛元家还没有没落,自己也还是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郎……

屋外鸣蝉依然在艳阳天里不知疲倦地叫着,一如每一年的盛夏,屋内却已暗中换了一个又一个的流年。

“走吧。”元锡白起身。

“别忘了把礼物拿上。”

*

宋府位于城中最繁华的地段,但府中却比城外山上的寺庙还清静。原因无他,只因家主特地从蜀南运来了几车的竹子,将府邸里三圈外三圈围得严严实实,街上的喧嚣根本入不了这方圆之间。

元锡白下了马车,望着宋府的牌匾,摊开自己的手心,发现里面早已被冷汗浸黏了。

禄儿却不知道他家大人内心的七上八下,依旧兴奋得叽叽喳喳:“大人,我还是第一次来宋府呢!”

“先前在街上路过还好奇,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片竹林,原来林子里面就是宋府啊——”

“小点声,一惊一乍地显得咱们没见识没教养。”

元锡白敲了一下他的脑门:“……虽然这也是事实。”

“噢……”禄儿瘪了瘪嘴。

“一会我和宋大人谈事的时候,你就在一旁看着,没让你说话就不能说话,并且我们的谈话要……”

“对外保密——!”禄儿甩了甩脑袋,“唉呀这些我都知道,一会我会当好一个聋子的!”

他还故意捂了捂眼睛:“还有瞎子!”

元锡白无奈地叹了口气,朝他伸手:“行了,先把带来的那卷经书给我吧。”

“噢。”禄儿连忙把系在腰上的布包递给他。

里头装的是慧弘法师亲手所撰的《华严经》部分真迹。宋钊的祖母长年与青灯古佛相伴,传闻说她对前朝慧弘法师所提的佛理十分痴迷,而元家刚好藏有这位法师的真迹,元锡白便把它带来投其所好了。

他揣着经书,在大门前轻轻叩了几下。不一会儿,里边便传来了声音:

“来者可是元锡白元大人?”

“正是。”

话毕,那篇大门便徐徐向里拉开了,门后站着一个瘦高的中年人,眼角微微上挑,像有根线吊着似的,看上去不好相与的样子。

“在下钟子义,是宋府的管家。元大人有事便称呼我老钟就好了。”

元锡白对着那张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脸,实在喊不出一个“老”字,最后只能拱了拱手:“钟先生。”

那钟管家淡淡“嗯”了一声,也不多说一句赘言,便领着一主一仆往林子深处走去:

“我家大人请元大人在书斋小坐片刻,他方才在武场练剑,现下想必正在芳阁沐浴,等大人洗漱完毕后便会过这里来。”

走过七八座小桥,又转过几个迷宫似的庭院,终于来到了宋钊的书斋。

“在下还有别的事要办,就先送到这里了,如果有需要,就吩咐那里的两个下仆便可。”

元锡白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只见门外站着两个肤色黝黑的壮实男子,像两座硬邦邦的石像一般立在边上。

“钟先生辛苦了。”

可是……

就这么贸然地让一个陌生人单独待在主人这么私密的地方真的好吗……

元锡白盯着桌案前的茶,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禄儿谨记着不能随便说话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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