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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骑将军李敢在此,众军听令————”

霎时,原本静寂的山崖间竟传来了整齐划一的金戈铁兵之声,肃穆铿锵如同天雷之响,磅礴之势丝毫不逊于方才擂鼓吹号的岭南军士。

“一切按原计划行事,尽诛叛军,卫我河山——”

元锡白蓦地掀开帷帽,只见原本寻常的山崖间突然一阵寒光翻涌,那非是琉璃碎镜之物,而是千万只密密麻麻的银矢,此刻无声无息地对准了即将从崖底经过的岭南叛军,

“李将军!这是怎么回事!?”他焦急地看向李敢,心却突然像被人掏走了一块似的,空得不踏实。

“宋大人六日前曾收到一张宫宴的圣柬,当时便猜测那诸葛少陵会借着此次契机行谋乱之事,他便以身为饵,准备诱使那诸葛提前发兵,故而叫我备好兵时刻在清风峡待战。”

李敢朝那崖下大笑道:“这不就被他料中了!”

宫宴……

宋钊怎么半个字都未曾同他说过!?

元锡白的脑子飞速运转,两手紧紧攥着马缰,用力得连那糙绳磨进掌肉都无知无觉:

“既然先前宋钊曾同你商讨过清风峡的署兵之计,甚至已将士兵安插于此,那么李将军今日同我前来此地,便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探岭南军’的缘由。”

李敢方才有点得意忘形,此番听他一字一句地分析,笑容便挂不住了,神情竟逐渐僵硬起来,甚至略显心虚之态。

“李敢将军,你同我说实话。”

元锡白扭头看向李敢,咬字艰涩道:“是他让你将我带到这里来的。”

李敢忆起宋钊交付的那句“切勿让元大人知晓实情”,兀自尴尬了一会儿,但触到元锡白那双满是怒气的双眸时,还是狠心地点了点头:

“不错!”

“他让你带我至此地,只因宫中,甚至京中已经不再安全了。”

李敢垂首,似乎不敢直视元锡白的眼睛:“这里有我的部下,京外有明释公主的朱雀关西军,确实……比京中安全一些。”

对面沉默了半晌,才听见一声咬牙切齿的吼声:

“……好你个宋钊——!!”

李敢再抬起头时,却见面前之人已经策马急去,只余泥上一串长长的蹄痕,于是急得扬鞭追去:

“元大人……你不能去——!!”

第65章 救人

苏明岫万万没想到事态会恶化成这样。

虽说这门婚事是她在父兄前“闹”来的,但她没想到那人会当众抗旨拒婚,更没想到圣上竟当真要对宋钊施以仗刑。

“住手!!!你们要做什么——!!”

她惊恐地看着那些五大三粗的侍卫将自己的心上人蛮横地压到地上,再用腕子粗的麻绳将其缚紧,似乎是为了防止受刑之人挣扎逃脱一般。

“哥哥……你去求求棠姐姐,他们不能这样对宋钊!他、他是一国之相啊……!!”

苏明岫慌乱地拉紧苏其正的衣袖,精心打扮的妆容早已在雨中花得一塌糊涂,面上渐露无助绝望之色:

“我……我不要他娶我了,你去同皇上说,我不要宋钊娶我了……”

“让他们快点放了他!快说呀!!”

而苏其正只分外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苏明岫觉得自己仿佛被一盆冰凉彻骨的冷水当头淋下,浑身僵得不敢动弹。

“哥哥……”

“身为我苏家的小姐,在外怎能如此不守规矩。”

苏其正负着手扫视了一圈,周遭大臣纷纷避开目光,不敢同其对视。

“既然是皇上执意要处置右相大人,吾等在殿外旁观,除了徒增天子怒气之外更是毫无益处,苏某还是劝各位大人早些回府,以免……惹祸上身。”

“至于你——”

苏其正看向一脸梨花带雨的苏明岫,皱了皱眉:“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拒婚已经够丢脸的了,若还要在天子殿前撒泼失态,替那待罪之人求情,休怪苏家不再认你这个女儿。”

“来人,还不快将小姐带回去。”

苏明岫怔怔地望着面前如此陌生的兄长,心中剧痛,两行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与面上的雨狼狈地混作一起。

“我不回去!!!”

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一把推开身后比她壮几圈的侍卫,提着裙摆义无反顾地跑向了干清殿。

苏其正这下完全黑了脸,一拳砸在廊柱上:“这丫头……看来先前家里还是太宠她了…………”

行刑的那几个侍卫中早已插进了他们的人,只要没人阻挠,在这重刑之下,宋钊就算不死也得落个半残。

“愣著作什么!?赶紧捉住小姐,别让她坏了事——”

风声、雨声、人声……

万物千声,却声声不入耳。

背后一阵猛烈的钝痛袭来,身体脏腑仿佛都要跟着移位一般,神思也渐渐恍惚不清。

宋钊微微动唇,一滩血却顺着他的嘴角涌了出来,将那月白的领口染上了乌色。

十载碧血丹心,不敌一朝媚承恩宠。

也罢,也罢。

这几杖下去,他同楼怀多年的君臣情分也算尽了。

就是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命在。

算上月岁,先前去翼州赈灾的五万军士已到了归期,清风峡一役已经交付与李敢,城门要地也有明释公主的军士驻守,就连太子,他也在赴宴前遣了暗卫前去接应出宫。

诸葛少陵煞费苦心地引他入局,甚至不惜以赐婚之由将他逼入死境,殊不知……

他从未把自己算进局中。

“————!”

又是一杖重袭,骨节断裂的声音清晰得可怖。

这一次,宋钊的脑子出现了很长时间的空白,以至于有人将倒在地上的他重新扶起都浑然不知。

他的发髻散了,头冠歪了,遥远的身后传来尖锐细微的哭声,但他却不识得那人是谁,料想应是那苏家小姐。

倘若……去年那人没递过宋府的拜帖,没发生过后来的种种,他或许真的会在这般时候娶一个苏明岫这样出身名门、静婉贤淑,挑不出半分错处的女子。

宋钊的意识渐渐模糊,后背生生撕裂般的痛感却越来越清晰。

他实是不该在此刻想起元锡白的。

每当想起子初,他的小白,宋钊便觉得自己比刚才还要脆弱一分,像被扒去了皮的穿山甲,不仅身上疼痛难忍,连心脏胸腹都跟着鲜血淋漓起来。

那人如今同李将军的三万大军一起在清风峡,应当毫发无伤、安然无恙才对。

一切都按照着他的计划进行,自己应该高兴……

可是……他送他的那块玉怎么办?

他趁着那人情意懵懂时硬塞给人家,以玉为证,许愿二人“不离不弃,白首同归”,最后稀里糊涂地定下了那人的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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