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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亲热地问她什么时候离开的青原,家里还有哪些亲戚,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直到了车库里才停下。

两个人都没什么行李,张叔想要帮忙的心思落了空,无措地搓搓双手,给他们拉开商务车的车门。

“从这里开到祁南县,得六个多小时,可能得下午四点才到……你们晕车吗?”

林循点点头,她是有点晕车的。

张叔递给她两颗晕车药,又看向沈郁,笑道:“沈先生也吃一颗吧,出了机场往山区开,公路可跟你们南方不一样哟,弯来弯去起伏很大。”

沈郁倒是没拒绝,利索地接过,和水吞下。

显然是曾经体验过。

待上了车,张叔嘴就更没停了。

沈郁见林循有些疲惫,便主动接过话茬,与他攀谈起来。

林循靠在座椅靠背上,静静地看他。

他似乎很喜欢这里,耐心都好了不少,人也没有平时那么生人勿近。

甚至还跟司机大叔开了几个玩笑。

她又转头去看窗外。

车子逐渐驶进了山区。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山顶是白茫茫、终年不化的雪。

公路建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之间。

天很高,云亦很高。

透进窗子的空气很冷,也渐渐地越来越稀薄。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途中林循短暂地靠着沈郁打了几个盹,大多数时候贪婪地睁着眼,看着与记忆里一样的景色。

不同的是,曾经多次往返这个地方,她从来没有欣赏沿途风景的心情。

比如上一次,她毕业后,灰溜溜地回到这里。

那时候天好像总是灰的,蒙着公路上漫天的沙尘。

大客车车窗玻璃总是漏风,引擎也不怎么好使,一路上好像随时会散架。

人们默不作声地坐着,没人说话,省得一张口就咽了一嘴风沙。

她拎着小小的箱子跟一个带着孙子的老太太一起挤在引擎盖上,那小孩儿睡着后的口水,流了她一胳膊。

-

抵达祁南县比预想的晚了一个小时。

太阳还未落下。

张叔将他们送到县里唯一一家还算像样的酒店,又去帮他们买来一些生活用品。

简单洗漱过后,林循看着沈郁十分熟练地摸索着,将一次性床单铺在床上。

她挑眉看着他干活,有点意外。

“你之前就住这个酒店?住得惯么?”

条件真的不算好,连她盛霖苑的房子都比不上,更不用说昨天看到的,他在临江阁的家。

“上次来已经很习惯了。”

沈郁掖好最后一个角落,拍了拍干净的床单,拉她坐下,“二十岁那年第一次来,还真住不惯。总疑心床上有虫子,而且房间里,也有气味……现在想想那会儿胆子真大。”

“是啊,”林循想想都替他后怕,“你一个盲人,一个人来了这么远的地方,都没碰上坏人。”

沈郁笑道:“是啊,出了机场之后,我随便找了个顺路的司机,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载我来祁南县。一路六个小时,那司机沉默寡言一句话都没说,就好像暗自谋划着在哪个山沟沟里杀人越货……但六个小时后,他送我到了这里,帮我开了房间,又帮忙把行李送到楼上……他临走前还塞给我两个包子,一瓶牛奶……所以我很喜欢这里。”

林循似乎能想象到那时候的他。

不像现在这样熟练,走路都会磕绊,穿着件清清爽爽的冲锋衣,踩着双黑色登山鞋,长得那样漂亮贵气,却满脸沉冷,不近人情。

“所以,能告诉我了么。”

林循摸着床上粗糙的床品,“你那会儿为什么来这里?”

房间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腐旧气味。

沈郁用食指在她手心勾了勾,“哎”了声,“说出来有点丢人。是在看到你发第一条朋友圈的第二天。我跟老太太说学校有个为期两周的活动,不回家了。”

林循一怔,忽然想起姜老太说的话。

——“看你发了条朋友圈,他便觉得你过得很好,自己该放下了。明明是高兴的,却又忍不住跑去外面喝了一晚上的酒,回来醉醺醺吐了一马桶,边吐边跟我说他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我问他明明这么喜欢,为什么不告白,他却没吭声。但我知道的,是因为他眼睛看不见,怕你嫌弃他。”

她恍惚地回忆起那个时间点,他给她发了最后一条微信。

【看到了你发的朋友圈。你在南漓电影学院上学?我记得你当初填的理想学校就是那里,恭喜。】

原来是那次。

林循的五指慢慢收紧,将他的手指握在手心里。

“哎你别多想啊,也不完全是因为你。”

他说着,眉头轻轻拧起来。

“我复读那年恰好国家出了盲人卷,你知道的,我考上了昼大的工商管理专业。”

“但读了一年吧,就觉得挺没意思的。沈昌亦让人打了招呼,系主任对我格外照顾,每一门考试都帮我安排了口试……同学们也特殊对待,特殊的另外一个含义,就是边缘化。”

“我当时就觉得,以我这个身体条件,就算把文凭拿到了,又能干嘛呢?”

他说到这些,表情多少有点不自在。

在喜欢的人面前。

总想佯装得很完美,很强大。

但他那会儿还真不是。

狼狈的要死。

“沈昌亦表面上依旧很看重我,每隔两个月就带我去世界各地看病。但有一天我难得回家,拿一份我母亲留下的不动产资料,却碰巧听到他同我继母说,让她不要总和我过不去。”

沈郁抿了唇,声音是漠不关心的冷淡。

“原话大概是——‘沈氏一半的资产在他母亲名下,签了财产公证的,我也没办法。但其余的,他没能耐跟你儿子争,你跟他计较什么?’”

林循听着,忽然伸手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口。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说起家里的事,父母的事。

她胸口一阵泛酸,问他:“然后呢?又为什么来这里?”

“就是觉得找不到出路了。”

“不管是未来,还是你,我好像都弄丢了。”

他轻声地笑:“所以跑到外面喝了个烂醉,吐了一晚上,昏昏沉沉地睡到第二天,却还是梦到你。”

林循吸了吸鼻子,哽咽地问他:“梦到我什么?”

“梦到你曾经跟别人说——”

沈郁的喉结上下滑动着,声音带了笑意,“说我很聪明,学什么都快,未来兴许能当个律师……还夸我声音好听,说不定能做个顶级cv。”

林循一怔,她说过么。

她竟然都不记得了。

仔细想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有一次大家在感叹,替沈郁惋惜,猜测他未来不能继承沈家的家业。

她便觉得奇怪。

有什么好惋惜的,他天赋异禀、有手有脚,不管走哪条路,都有无穷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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