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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等候。见我来,他们二人方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步上前来给我行礼。
青云将那少年放到榻上,女子只看了一眼便已满眼是泪。我挥手免去他们的礼数,那女子便飞也似的扑到榻前,抱起她的孩子,眼泪簌簌地落到衣襟上,洇湿了一片。
眼见他们一家三口团聚,喜极而泣,我亦情绪低落,垂目不忍视,只想赶快交代完事情便退出去。
“我已着人替他上过药,只是痊愈还需一段时日。”我微微侧过脸,白虹便呈上个蝉翼纹青瓷小盒,里头盛着白如膏脂的伤药,“这是我从渊国带来的,药性比万明巫医所制的伤药温和不少,见效也更快,你们且拿去。”
“谢公子。”那少年的父亲原本抱着妻子垂泪,闻我所言,连忙上前叩谢。
待他起身,目光不慎掠过我的脸,便诧然愣在原地。
我原先设想过这般结果,又要重申一遍诸如“我是渊人”种种,却听那男子回首唤道:“阿珠,快来。”
待到名为阿珠的女子抽抽噎噎地移步过来,亦盯着我的脸出神,一时连抽泣也暂停了下来。
良久,她的双眼里再次噙满泪水,缓缓跪在了我脚边,张着嘴却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
“你是……是……”不知是激动还是哀恸,她泣不成声。
我仔细分辨着她口中的每一个字音,她说——
“柔嘉公主,如今可还好?”
第39章 陈伤
隅中,日华万丈。
我立在东君正殿门前,看着几个阉奴将朝食从殿内提出,末了,不忘掏出几两碎银赏给领头的侍奴,“日头大了,公公拿去讨口茶吃。”
“贵人似有愁容。”那跟了万明王半辈子的老狐狸眯着一双眼,对我手中的赏钱不推辞,也不领受。
“王,”我错开与他相视的目光,往屋内望去,哀然叹气,“不爱与我说话。”
“等医好王,王自然会对你疼爱有加。”侍奴只以为我有心抢那后位,谄道,“封个新后又有什么难处?”
“那便借公公吉言。”我勾唇浅笑,往那赏钱上又添了一锭银子,亲自送他出去。
俄而返回殿中,大门在我身后应声合上。光线一暗,整座殿便荒凉清冷得仿佛久无人居,丝毫感觉不到半分人气,与外头看起来的威严肃穆相去甚远。想必是人人都知道,这里躺着的国主命不久矣,所以纷纷转而投奔讨好起别的主子。
可我偏要借这风中之烛,燃一场足以撼动整个万明的大火。
食毕饮药已成旧规,我绕过榻前屏风,面上的哀愁也随之敛起,换上一副乖顺纯良的笑容。
“王上,喝药罢。”我勉力撑起他衰颓的身子,骨肉腐烂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而后被淡淡的血腥气压过去。
一匙腥红泛黑的血药送入他口中,万明王微微睁开眼,生着褐色斑点的枯枝般的手忽地抬起来,握住了我的手腕。
这才三日,他已经能够动弹了。这以人血为药引的贺加秘方,当真是神奇。
那双灰败的眼里纵然生满了白翳,我却依旧能觉出他是在看着我。粗糙的指腹顺着手腕向下摩挲着我的每一寸皮肉,按压、揉弄,像在赏鉴一件珍品。可珍爱过了头,就成了亵玩。
我抬掌覆上他的手背,略一用力便将他的手从臂剥离下来,轻声道:“王上,不急。”
“让孤……碰碰你。”万明王竭力仰起脸,干瘪的手指依旧在向我摸索着。
我想起这药的副效,登时对他心生恶感,正要搪塞过去,殿门却“支呀——”一声被推开了。
“父王今日如何?”
伽萨走路带着风,凝滞在帷幔上的几缕光都被拂动了起来,我僵住的一颗心也猛地松泛了。
他一手托住万明王的肩,使他稳稳倚在了自己胸膛上,恰到好处地解救了我。
“较前两日,有些精神了。”我拿着药盏,与他面对面半坐在榻边,手里还搅动着药匙。
伽萨的视线落在我脸上不动,我只能仗着万明王看不见,冲他挤眉弄眼好几回,他才假作恍然大悟之色道:“贵人辛苦。”
念这两个字,好像比黑白无常来索命还要叫他难受。
“二小子。”万明王不知我们二人正大眼瞪小眼个没完,孱弱开口。
平日里那么威风的人,被他这么一叫,竟有了几分顽童的意味。再去看伽萨,竟也有几分像个乡间的野小子。我不自觉露出笑意,又恐他看见,只好紧抿着嘴唇憋得难受。
伽萨见状,颇为大胆地伸手在我腰上拧了一把,陡然生出的痒意险些让我把盏子砸在地上。
我连忙摆手示意停战,继而舀了半匙汤药喂入万明王口中,叫他察觉不出什么异常。
再抬眼时,伽萨已经撇过脸去,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
“二小子。”万明王咽下半口汤药,张口欲言,哪知剩下的半口便顺着未垂的嘴角淌了下来。
我拿着丝帕去擦,他仍张着口,半晌才道:“孤的大婚,你着手去办,孤要他为后。”
闻言,我手一抖,药匙碰在盏壁上发出清脆瓷响。
伽萨看我一眼,瞳仁渐渐蒙上了暗影,“谁?”
万明王颤巍巍抬手,指尖正对着我。
“父王,”他的声音也一道低沉下来,“儿臣昨日观天象,有星昼现,恐有变故危及父王。儿臣以为,此时娶亲实属不妥。还是依照先前,将他尊为御使的好,否则冲撞父王,倒是辜负父王的一番苦求长寿之心。”
有星昼现?星没见着,不速之客倒是有。
唐夫人那张美艳中夹杂着三分刻薄的面孔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刚要开口,却见伽萨轻轻摇了头。
万明王不再出声,只是叹气中带了一丝落寞。
我默默喂他喝完药,借着用膳的由头出了寝殿。
“不是说我有心当你小父么,这时候怎么劝阻你父王了?”
伽萨勾唇淡笑一声,“逗你玩罢了。难不成你还真想着做我的小父么?”
我轻哼,才不去接他的话。只要没有大婚,我在这宫中的身份便只有定南御使。什么小父、什么糟老头子的王后,想得倒美!
“你见过唐夫人了?”伽萨与我并肩走在回廊下,避开了几个宫奴的视线。
“见过了,不是善茬。”我一面看着四周,一面道,“那对贺加夫妻,我也见过了。”
他脚步一顿,转身面向我,我却垂首看向自己手腕上徒增的三道疤痕。
“我从未想过,母亲她会是贺加的公主,原来他们说的竟都是真的。”
贺加遭到血洗那年,王子皇孙死伤殆尽,几个老宫奴拼死将尚在襁褓的柔嘉公主带出王宫,送至两国边境的济善堂,谎称是遗孤,后来又因生得乖巧可爱,被一对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