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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推开水波。船上裹着头巾的女子抬头一望,正见我们二人携手立于桥上。

“哎呀——”她惊讶出声,又心领神会地捂住嘴,竟是比我还要羞涩地垂下了眼睛,只是那双眼里仍有藏不住的笑意,唇角也是抑不住地上勾。

“怎么?”前头摇橹的男人问她。

女人望着我,轻轻摇了摇头,将一捧青青的莲蓬抱起,遮住了红润面颊。

我羞得快要钻到桥洞里去了,却听她柔和如水波的声音念着:“小公子,尝尝咱们的莲蓬么?都是刚摘的,还挂着水珠呢。”

她甜甜一笑,带着炙热的风都温柔了下来。我连忙点头要了一捧,借着取银子的机会把手抽了出来,藏在密密的莲蓬丛底下。

女人给我多塞了一支又一支碧绿小巧的莲蓬,又利索地用指上的弯刀截下朵宽大荷叶来包好,“这是今年的头一茬儿,水嫩嫩的,若是逢秋时便老了,可得赶快吃呢。”

我感激地点点头,多谢她不曾声张方才之事。

而一侧,撑船的男人警惕地盯着伽萨,踌躇半晌方问:“这位是万明来的么?”

伽萨拂衣坐在岸旁石阶上,一面随手拿起个莲蓬撕开,一面答:“是。”

他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好奇地将泛着玉色的莲子拢在手心里端详,捻起一个扔进口中嚼了两三下,忽将眉头一皱。男人搓搓手,哈哈大笑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罢?莲子是要去皮才能吃的!”

随后,他又问道:“凭……渊京的万明人很少,你是做什么的?听闻万明新王来了,你是跟着他过来的么?”

男人脸盘圆润,皮肤黝黑,是个极朴素憨实的长相。他笑伽萨不知莲蓬,却也不知自己眼前的就是万明新王。若他知道,恐怕不能再这般自如地说话。

伽萨或许是想到这一点,随口诌道:“我是个……行商的。”

“喔!”男人不住地点头,忽而压低嗓音,“那你是卖什么的,宝石还是金银?内子生辰将至,我想请人造支钗予她作礼物,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伽萨正要开口,我抱着莲蓬蹿过去,笑道:“他是卖醋的。”

“喔?万明的醋有什么奇特之处么?”男人愈加好奇起来,起初心上产生的隔阂防备也渐渐消去,不由地上前几步。

“万明的醋,很酸。”我“咯咯”一笑,伽萨亦品出其中意味,便掬起一捧水想要泼我。我自然不能叫他使坏得逞,轻快挪着步子往两旁躲。

谁知人是不能说坏话的,我正得意地冲他做鬼脸,忽地脚下一滑,整个人竟摔进了水里。

一瞬间,我的眼前蒙上一层水波,西斜耀日仿佛浸入水中,翻动的涟漪将那轮金红荡涤得不成形状,像是山雾、又如邈烟。

耳畔响起“扑通”一声鱼跃入水的声音,伽萨飞快下潜抓住了我的手。散落的莲蓬如青坠般浮沉,疏疏气泡从孔隙中冒出。我努力抬眸,以目光隔水描摹他的面庞,朦胧明灭、不甚清晰。

他奋力拥我入怀,口中蹿出无数硕大气泡,略有些狼狈地在水里扑腾。而我顾不得河水入口鼻的彻凉,只是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的脸。

清漪起皱,翡翠般莹亮清透的河水仿佛浓稠起来,叫我看不清他的容貌。

看不清?

不过几息之间,船夫已经跳下船将我们二人拽上岸。伽萨跪在地上痛苦地吐出腹中水,随手扯去裹在身前的湿袍,露出本就不曾遮掩的胸膛。

女人一愣,当即害羞地捂着脸躲进了船舱。

伽萨抹了把脸,扶住我的双肩,关切道:“眠眠,你不曾受伤罢?”

我呆呆地望着并不平静的水面,细小水珠自两丛打湿了的长睫上簌簌落下。伽萨只以为我惊魂未定,将我抱入怀中安抚。我僵着身子,一时竟也顾不上避开船夫诧异的目光,只是颤着唇瓣道:“伽萨,我在水下时,看不清你的脸。”

“水波荡漾,看不清是常理之中。”他不解其意,只是顺着话由安慰我。

“不是的,”我挣开他的怀抱,看着他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与你说,我母亲曾不慎落入御河之中,是我父王救了她。而后他们一见钟情,是我母亲入宫求太后赐婚,让她嫁入嘉王府为侧妃?”

“你的意思是……”伽萨的长眉渐渐蹙起,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

“仅在水下的一面之缘,她就认定了救她之人是我父王。”我喃喃地,将记忆中零碎如星辰的点滴串联起来,“可当初,我听闻有好几家的公子都曾跃入水中,而我父王后来也并不如传闻中一见钟情的那般待她,甚至可以说是颇为冷淡。”

“我想,她会不会认错了人?”我艰难地吐出心中疑虑,又觉得这般疑问残忍至极。

她本是因爱而奋不顾身地追随我父王,可若是从一开始便是错的,这对她实在是太残忍了。

况且,倘若真是认错了人,那她辜负的……

又是谁呢?

作者有话说:

有人看过那个《一个女人捂着耳朵走,另一个人在她耳边吹长号》的图吗,眠眠在车上就这感觉XD

第96章 家宴

母亲之事尚不明晰,我抬掌抹去面上狼狈挂着的水珠,忽瞅见两岸都围上了许多人。

我心虚地环顾四周,飞快捡起地上的斗篷塞给伽萨,草草谢过船夫便拉着他上了车,不忘吩咐容安日后找机会送些宝石给他们二人。

刚到了歇脚处,那捋着白须说话的礼部侍郎竟又候在了门口。见我有些狼狈地湿着发回来,他先是一愣,而后才恭敬道:“公子可回来了。”

我盯着他,心中暗暗道一句不好,果然听他道:“臣已向皇上禀明了公子的意思,皇上说,只要公子肯入宫,就是带着新王也未尝不可。”

他笑呵呵的,却叫我的眼皮跳了跳。果然他继而又道:“今晚皇上在宫中设宴,为公子与新王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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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渊宫集英殿内歌舞升平。

我垂眼看着面前精致可口的菜肴,虽然都是在万明日思夜想了许多次的菜式,却实在叫我半点胃口也无。不知是今日当真累着了,还是因着心中旧念未去、新愁又来。

沈澜原本将我的座位置在他右侧,而伽萨则与我隔了数人。我不愿意,生抢了旁人的桌椅,就要和他黏在一块儿。以至于沈澜入座前原本眼角眉梢都带着压不住的笑意,目光触及那空荡荡的座位时便敛了三分。

他急切地去寻,又在发觉我与伽萨一同时,眼里彻底没了愉悦。

见他入座,殿中坐着的众妃妾皆一齐起身道万安,我偏头与伽萨嘱咐两句千万慎重的话,亦携他起身问安。

“鹤儿,到朕身边来。”不出我所料,沈澜的第一句话并非让诸人落座,而是让我到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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