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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便在空中交错。我虽只是在台上坐着,便已感到四周都甜腻地粘稠起来,忙问容安要来折扇展开,抖腕快速扇了两下,方觉脸上的燥热退去些。

“你看,温辰都能摸摸她的发。”伽萨凑过来,语气有些可怜道,“我却不能碰你。”

“你这人火堆似的,一碰就着,恨不得把天都烧穿了……喏。”我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挑起一缕发挠了挠他的下巴,再一手塞进他掌心,“摸过了。可安心用饭了罢?”

“眠眠是嫌我。”伽萨垂着眼坐回去,装出一副很是委屈的模样。

“我怎么敢嫌你呢?若是某人再生气,恐怕就不只是咬我,要将我撕下来吃掉才好!”我夹起一团不知是什么的菜,只有一股清凉的醋意,伸手放进他的碗中让他降降火,“哪儿就那么急了?怕我跟人跑了一样。”

闻言,伽萨的脸上僵硬了一瞬。我当即意识到他仍为我那句话忧心,轻声道:“你放心,我定然不走的。”

他将那团菜吃入口中,细细咀嚼了一阵,才应道:“嗯。”

我们二人间方才还你侬我侬的气氛突然消减下去,骤然多了些风雨欲来时的压抑潮湿。我心中默默责备自己三句,发誓一定不再提这事了。正要找些话来说,忽听伽萨开口唤道:“眠眠。”

“我近来总觉得累,你能不能来东君殿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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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席后,我陪着伽萨乘一顶轿子回东君殿,有一句没一句地谈着话。

“方才席间似乎不曾见着你那弟弟,叫伽叶的,又去逛花楼了么?”我脑海中闪过伽叶那双总是透着股慵懒劲儿、怎么都不愿意全然睁开的眼,问道。

伽萨的回答带着鼻音,“先前渊国工匠误启了当地一位大员的墓,引得朝堂议论纷纷,伽叶自请前去监工,这才平息了。据说那里亦有流散的贺加人,他去那里也好。”

闻言,我点了点头。他与我同有贺加血脉,亲近族人是应当的。我又道:“万明似乎不排斥异族人?不像渊人,看见异族人仿佛看见了夜叉。”

“万明连年战争不断,国内劳力不足。若是不接纳些异族人,恐怕再过两年,就连晟都也荒无人烟了。”

“说起来,伽殷与温辰的大喜之日定了么?”我摇着折扇,将轿中的闷热扇去一些,也替伽萨降降温。他今日高兴,多喝了几杯酒,面上压着两团酡红。

“定在明年春日里,是万物复苏的日子。原想着今年四月里就叫他们二人成婚,总觉得匆促了些,她毕竟是我唯一的妹妹,温辰又是你极亲密的兄长。”伽萨将窗帘掀开些,恐酒气熏着了我。他望着夜色中莹润的月,眼瞳被镀上一层温柔的银色,半晌才低声道,“其实我总想让你我在他们之前成婚。”

我叹了口气,“只怕邹先生不乐意。”

“他算什么?我身为一国之君,难道封谁为后还需他来点头么?”伽萨有些忿忿。

“前朝为这事吵翻天了罢?”想起早起看过的那些奏章,我不免苦笑道,“其实他们说的不无道理,也并非全是昏庸之言。若是不可,晚些时候也无妨,我们二人之间,一纸婚约早就是可有可无之物了。”

伽萨听罢沉默片刻,还想说些什么,我看向窗外的眼却捕捉到了些许异样之物。

那宫门上了朱漆,绘着一簇簇粉白的梅花,在摇曳灯火下显得格外有意趣。从前在渊国,是有富人爱在门上画些雅物,显得自己品格高洁出尘。

先前在喜爱玉石筑屋的万明倒是没见过。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

伽萨看了一眼,语调里带了些蜜意。

“明月台。”

第124章 烟火

记忆里的明月台,不过自小殿西南角的窗前无意一瞥。那座恢宏却不失典雅的高台通体由白玉筑成,不掺半丝瑕疵,是天地间最纯白圣洁的存在。

可它在我心中,早已不过是一摊残垣。如今重修,换作了渊国的朱门式样,一时竟让我有些不适应。

我还记得伽萨说的那句话,明月台是历代王后的住所,与东君殿遥遥相对。

日月相依,亘古万明。

软轿被伽萨挥停,两个宫奴躬身上前推开那座大门。借着月光,我窥见一道蜿蜒曲折的木制长廊通向那无际之高处。

“着人修了多日,还算能入眼。可要瞧瞧么?”伽萨附在我耳畔,沉沉醉意里带着一丝邀功似的宠溺。我随手接过宫奴手中的灯笼,他皱皱眉,让人送了盏灯过来。

是那日在暗室中看见的,渊国式样的宫灯。

“这个好看,衬景,也更衬你。”他说。

我将琉璃灯提到眼前打量几下,自雕花暗格中摸出了火石。灯芯骤然摇曳起光火,被琉璃灯壁折作十色的异彩,仿佛手提一枚星子,在精致的回廊中多了些飘摇之感。

提灯拾级而上,我一手牵着伽萨,缓缓顺着长廊向上走。头顶横梁上彩绘了无数副像,或是彩凤起舞,或是神鹿降世,两侧廊柱上亦镶金刻银,好不奢华。只一盏灯行于其中,却将长廊映得如有微风拂过水面时的粼粼波光。

我越行越觉得惴惴不安,终于在一副白鹤振翅图前顿住了步子。

“太奢靡了。”我看向伽萨,缓缓挪开了长靴。脚下四块玉砖中镶嵌着一颗奇大的绿色宝石,正因灯火而流露出春水绿波。这样的石头,没行几步便可见一块,万明虽盛产奇石,这其中之数仍可以糜费来比。我握紧了灯,“纵是在渊国,我也不曾住过这样奢华的宫殿。”

“眠眠,这些金银矿宝在万明便如沙粒在大漠,不值什么。”伽萨随意踱了几步,抬脚在那宝石上随意踩了踩,“渊国不产这些,故而珍贵无比,可在万明却非如此。就是整座矿的宝贝都拿出来镶在此处,也没人会说什么。”

见我默默无言,他将掌心贴在我胸口,安慰道:“放心,那些矿丁得知是为修明月台而采石,反而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恨不能一日掘尽大漠中的矿藏。百姓愿意如此待你,便是说你配得上这样的宫殿。”

“你不曾叫人打压他们罢?”我举高了灯四处看看,“从前圣祖为了讨宠妃的欢心,日日糜费,挥金如土,至今还被记在史册上。伽萨,你……”

他抬指压在我唇上,口中低低“嘘”了一声,“我不能为你残民害物,不能骄奢失度,不能妄自挥霍。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也从未如此。眠眠,你信我。”

我沉默片刻,将灯杆在手中转了转,才道:“好,那我便放心了。”

伽萨笑着用拇指揩过我的面颊,接过我手中的灯,拉着我朝上走。因回廊曲折,登台之路比从前要长一些,他便陪着我说了一路的话。夜风袭来,他宽厚掌心里的暖意显得格外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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