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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雪有意?与岑元柏保持距离,早晚都没有去请安,用膳也是称病避开。岑元柏那边派人来慰问?了几次,知道岑雪并没抱恙,而是心里?有气,故意?晾人以后,便没再来自讨没趣。
暮色四合,夏花带回岑元柏从外回来的消息,岑雪那会儿正在庖厨里?忙,打?算做一碗岑元柏爱吃的浆面条。杜氏在世时,最爱在岑元柏下值的时候煮这一道吃食给?他,岑雪小时候贪玩,不早睡,听见岑元柏回来,会跑到主屋里?,坐在岑元柏对面盯着他看。
岑元柏也看她,看一会儿后,笑起来,叫下人再准备一副碗筷,分?一小半面条到她面前,父女两?人于是坐在灯火里?,安安静静地分?吃完一大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面。
那是属于二人难得的温暖,那温暖从杜氏那里?而来,现?在,杜氏不在了,岑雪要?想?唤回岑元柏对自己?的偏爱与宠溺,只能?借一回杜氏的光。
戌时,前去主院传话的夏花跟在岑元柏身后走进屋里?,岑雪已在桌前摆放好膳食,五六样色香俱全的菜肴簇拥着一盘卖相平平的浆面条。
岑元柏第?一眼没看见,只是知道这丫头总算知道要?服软,来请自己?用膳了,语气倨傲地道:“不病了?”
岑雪袖手站在桌旁,瓮声应:“嗯,不病了。”
岑元柏看她一眼,撩袍入座,春草送上青瓷碗与木箸,岑元柏这才看见桌中央摆放着一大碗熟悉的浆面条,原本有意?绷着的脸色一下松动,眼神里?闪过意?外与动容。
岑雪趁势说道:“前些时日是我不懂事,故意?装病与爹爹置气,今天我给?爹爹做了一碗浆面条赔罪,还望爹爹大人不记小人过。”
岑元柏眼里?有光闪动,或许是想?起杜氏,或许是为女儿的让步心软,他看那一碗面许久,才移开眼,故作威严道:“坊间管这面叫糊涂面,你怕是想?趁机说我糊涂吧?”
岑雪一愣,忙说没有,觑一眼岑元柏的脸色,反应过来他是在说笑,心里?松一口气,主动给?他盛了一碗面。
岑元柏拾箸吃了一口,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岑雪自知不是下厨的料,手艺与母亲杜氏相差甚远,见状便有些局促,试探着问?:“爹爹感觉如何?”
岑元柏暂时放下木箸,想?了想?,说道:“煮得不错,下次不必再煮了。”
“……”岑雪不信差成这样,也夹了一小碗,坐下来吃,刚吃一口,差点要?被齁得吐出来。
岑元柏看着她。
岑雪羞愧而尴尬,赧然道:“阿娘以前只教过我一次,那时我没认真学,下次再给?爹爹煮面时,会先与厨娘请教一二的。”
“算了,你不是下厨的料。你阿娘与我说过的。”
岑雪怔然。
岑元柏唇角微动,竟像是笑了一下,接着再次拾箸,埋头吃起碗里?的面。岑雪吓了一跳,喊了声“爹爹”,想?要?阻止,可岑元柏硬是眉目不动地把那一碗咸得发齁的面吃完了。
岑雪的眼眶倏而有点发酸。
“说吧,找我何事?”放下木箸后,岑元柏开门见山,神色不再似来时那么严肃了。
岑雪知道他已放下芥蒂,也知道自己?的那点小伎俩瞒不过他,可是想?起要?坦白的事,还是有些不安,决定先从旁处说起。
“阿娘离开我们已有两?年零一个月,这些年来,奶奶一直为爹爹没有继承人一事劳力?操心,希望爹爹能?尽早接纳新人,为府里?开枝散叶。再过三?个月,我便要?服阙嫁人,不知那以后,爹爹会有续弦的打?算吗?”
作为晚辈,贸然问?起父亲房里?的事,多少是失礼的,可是不提这一茬,便没法提及岑元柏对杜氏的爱,没法问?及那一份偏爱里?,是否可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岑雪想?,如果父亲拿定主意?这一生都不再接纳其他女人,不再要?旁的子嗣,那自己?便是他唯一的血脉。作为这样的唯一,她应该有机会再为自己?争取一回人生自由,可是岑元柏不是情?义至上的慈父,他用一眼看穿岑雪的算盘,眼皮一垂,淡淡道:“有话直说,不要?绕弯子。”
岑雪于是越发忐忑,人坐在灯火可亲的饭桌前,却像是一下被拎回了那日的厅堂,眼前身后皆是审视的目光。
怎么办呢,再想?一出旁的计策吗?岑雪忽然感觉在岑元柏面前,一切的筹谋都像是小儿把戏,心一横后,昂然说道:“我想?请爹爹再给?我一次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我不想?用联姻的方式来为岑家报恩铺路,不想?靠着旁人的身份成为所谓最尊贵的女人。我想?施展自己?的才能?,建自己?的功业,过我自己?想?过的人生!”
“你做不到。”岑元柏冷静而斩截。
“为什么?!”岑雪瞠目。
“因为这世道,是男人的世道。男人不需要?女人施展才能?,更?不要?需要?女人建功立业。”
岑雪胸脯起伏,愤而不甘:“可是凭什么这世道,就?一定要?是男人的世道?”
岑元柏看着她眼睛里?燃烧着的倔强,静默不语。岑雪眼圈已发红,含着雾蒙蒙的泪,她是一激动便容易哭的人,可是这一刻,那泪硬生生被她噙着不落,微微发抖的声音里?充满不屈。
“昔日危家蒙难,危夫人为报仇,可以狠心放火自焚,瞒天过海,杀回夜郎夺下王位。论胆略,论智谋,她不输给?天下任何一个男人。而今夜郎国中,王女仰曼莎智勇双全,在关城,可以率领三?军抵御外敌;在王都,可以与图谋造反的国相一较生死。她们都是女郎,都是被男人瞧不起、看不上的母亲与女儿,可是谁又敢说,她们不是大智大勇的强者,不是百折不挠的英豪!”
岑雪一口气说完,眼里?泪光更?锐亮:“她们既然可以,我又为何不能??!”
岑元柏看着岑雪,有一瞬间,竟希望她哭出来。这是他的女儿,他看着长大的女郎,他为她擦过无数次眼泪,可是他突然发现?,他已有很久没有再看见她大哭了。
上次在厅堂里?,她那样愤懑与委屈,也没有吞声饮泪。这一次,更?没有让眼泪夺眶而落。岑元柏后知后觉,眼前的女郎,似乎已不再是他以为的需要?他展开双臂庇护一生的女儿,他为她筹谋婚事,为她设计锦绣前程,可那一切并不在她的憧憬里?。
她要?的,是另一条更?艰难、更?崎岖的路。她要?公正,要?大义,要?自由而广阔的人生,要?像男儿一样成为顶天立地的人。
可是在男人的世道里?,女人身上注定带着枷锁,想?要?与男人分?庭抗礼,便要?带着枷锁与男人厮杀搏斗。
那是负担最重、代价最大、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