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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要她夸了。”危怀风闷声。

岑雪笑意嫣然, 道:“以前小时候, 夫人?常夸你吗?”

“不记得了。”危怀风知道她的伎俩, 多半是想借机发挥, 勾起他的温暖回忆, 来帮木莎打感情牌, 故作冷漠道。

“小气鬼。”

危怀风看她一眼, 到底怕她生气,回房坐下后,眼看人?要走,便吩咐角天把西?陵城界内的舆图拿来, 接着?在她掌心一勾。

“陪我看图找行军路线,我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她以前是否夸过我。”

危怀风坐在案前,闷着?脸, 服软认怂。

岑雪偷笑,挨着?他坐下来,作洗耳恭听状。危怀风等角天拿来舆图, 摊开在案上,一面看, 一面说道:“她不常管我,父亲约束我更?严。我四岁开蒙,五岁习武,每日功课都很繁重, 但?我爱偷懒,喜欢等父亲回家前, 抽半个、一个时辰临时把功课完成,蒙混过关,她知道后,夸我神机妙算。”

“……”岑雪疑信参半,“真的?”

“真的。”危怀风语气笃定。

当然,也有失误的时候。

譬如那次因为?危廷突然回来得早,他临时赶的功课墨迹都没干,被危廷问起时,撒了谎说是午睡一醒来便写?的,被木莎一眼看出猫腻,拿了满是墨光的作业糊在他脸上,蹭了他一脸的墨。

那天,危廷罚他抄写?策论三百遍,认完罚后,他两手酸痛,满脸的墨已干成锅底的铁锈一样,危廷怎么?洗都洗不掉。

木莎来看他,搓搓他黑乎乎的脸,满眼惋惜。他认为?她是这件事情败露的罪魁祸首,气愤地推开她,扭开头不愿说话。

“怪我?”木莎挑眉,也很不快,“你以为?我不说,你爹就?看不出来你在撒谎?要不是我提醒你,让你先认错,你爹就?不止是罚你抄书这么?简单了,少说也要打废你的手,撕烂你的嘴。”

他一个哆嗦,想起危廷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半是庆幸,半是不甘心。

木莎忽然一笑,坐下来,很慈爱地搂他进?怀里,捏着?他的黑脸蛋哄:“生什么?气,知错便改,也是个好娃娃嘛。”

他吃软,奓毛的时候,被人?顺着?一捋便好,看着?木莎满是柔情的笑眼,一下便不气了。

那以后,他不敢再对危廷撒谎,就?算做错事,也有是一,有二是二。木莎后来便夸他“孺子可教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其实对他甚少批评,多数情况都是在肯定、赞美,她似乎从来都笃信他是所有孩童里最聪敏、勇猛的那一个,即便他偶尔犯错,她也能以最大?的气度来谅解、包容。

岑雪捧着?脸颊,听完,道:“我想起来了,以前有一次夫人?来岑府做客,在聆秋堂里看见一幅装裱在墙上的师兄的字,众人?都在夸,唯独她没有,有位夫人?看不过去,便故意问她那幅字如何,你猜她怎么?说的?”

危怀风眉宇微动,心里似已有答案,羞于开口。

岑雪笑着?道:“颇有风骨,与我家怀风不相上下。”

危怀风羞臊,抬手在她脑袋一揉,岑雪靠回来,笑声咯咯。那时候危廷刚入京,危夫人?因为?是外族人?,没什么?家世背景,与女眷们相聚总会被人?“欺负”。好在她不是吃素的人?,每次听见刺耳的话,嘴唇一翻便呛回去,尤其是涉及危怀风时,半点不让步。

“你与夫人?一样,都很护短呢。”岑雪呢喃。

“听够没有?”危怀风指指面前的舆图,耳根愈红,整个人?明显不自?在了。

“够了。”岑雪点到即收,抱起他臂膀,开始与他一起看行军舆图。



确认行军路线后,危怀风又叫林况召集樊云兴、木莎,这次主要是商议各线的兵力部署以及领军将领的问题。

厉炎、周俊生等人?牺牲的消息已然藏不住,危怀风听完后,在座上沉默了很久。木莎出声打破僵局,道:“格鲁是我麾下的得力干将,九龙坡一战,他立有大?功,能力不俗。这次突袭三捷关,他来领兵,不成问题。”

林况点头,道:“那何人?来攻西?陵城呢?”

“我来。”

“我来。”

两个声音同时发出,众人?看看木莎,又看看右下首坐着?的危怀风。樊云兴率先反对他:“你那一身?的伤,禁得起蒙多几刀?”又瞄一眼木莎,接着?反对,“大?嫂虽然熟悉西?陵城,但?以前也没跟羌人?对付过,不了解他们的打法。说到底,城是我丢的,这次要拿回来,自?然该我上。”

“他一身?是刀窟窿,你就?不是了?”木莎反诘,语气轻飘飘的,眼神则严肃。

樊云兴便要辩解,林况打断道:“算了算了,大?嫂所言在理,你跟怀风都有伤在身?,不宜参加这次行动。蒙多奸诈狡猾,仗着?有大?哥的那份手稿在,入关以来,见招拆招,我们原有的那点优势早已荡然无存。倒是夜郎军,蒙多对他们一无所知,先前在九龙坡又被蛊虫算计了一回,待打起来,多半也是手忙脚乱,对付不来的。”

“夜郎军对上羌人?是没有问题,但?两军交战,主将难免刀剑相对。蒙多乃西?羌第一勇士,夫人?若是对上,能有信心一举获胜吗?”危怀风慢悠悠开口。众人?听罢,亦是揪心,尽管木莎是三军主帅,但?是论单枪匹马的作战能力,显然是不能与蒙多那莽汉抗衡的。

“我……”

“攻城不必急在一时,半个月后,我与二叔领兵。”危怀风决断道。

木莎心有不满,便待发作,岑雪含笑道:“夫人?,怀风哥哥也是担心你。蒙多在九龙坡大?败,如今躲在城中,不敢轻举妄动,等半个月再开战,不成问题的。”

木莎抿唇,有道是伸手不打笑面人?,何况从中周旋的还?是岑雪,话又说得那么?中听。呵,担心她。天知道,这话要是能从那臭崽子嘴巴说出来,她能有多高兴。偏偏眼前这厮跟那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再体贴的心思从他那儿?冒出来,也成了熏人?的屎臭气。

“半个月后,我叫格鲁来找你,你若有本事战胜他,再来跟我谈攻城的事。”木莎也不退让,一副“老子说了算”的架势,放完话后,径自?走了。

厅堂里的人?大?眼瞪小眼,林况轻咳一声,劝道:“怀风,也不是我说你,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口一个‘夫人?’的,叫一声‘娘’能要你的命?”

危怀风充耳不闻,站起来道:“累了,先回屋养伤,夜郎那边有劳三叔联络。”

林况气得想翻白眼,等人?走后,扭头问樊云兴:“你说他这臭脾气究竟像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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