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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没管住嘴,说错一句话,便此生再也仕途无望。
高顺惋惜地摇摇头,总结出一条真理,在这大晋朝,宁得罪皇帝,别得罪怀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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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翠阁。
沈葭跪在地上,所有的下人都被赶出去了,只剩下沈如海坐在上首,面色阴沉地质问:“我再问你一遍,究竟是谁给你出的主意,让你干出这等不要脸的勾当?”
沈葭小声道:“没有谁……”
“说!”
圈椅上的沈如海重重拍桌,一声暴喝,吓得沈葭双肩一缩,立时收了声。
沈葭呆了片刻,嘴巴一咧,孩子似的哭起来:“我要找嬷嬷,我要回家,我要回金陵去……”
沈如海冷哼一声:“没有你的嬷嬷了,你也别想着回金陵,你是我沈家人,你不姓谢,这里就是你的家!”
沈葭愣愣地抬头:“什么意思?”
沈如海道:“贾氏已被我打发回山东老家了。”
沈葭彻底陷入呆滞,沈如海的嘴巴还在一开一合,她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嬷嬷走了,从小带大她的乳母走了,她再也回不去金陵,她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京城,除了听从沈如海的安排,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没有别的路可走。
“不——”
沈葭突然从地上站起来,瞪着沈如海大喊。
沈如海一愣:“你说什么?”
沈葭双目通红,咬牙切齿:“你不能赶走嬷嬷,因为你没这个权力!嬷嬷不是你沈家的人,她是我娘聘来的,她的月例银子是舅舅发给她的,你不是她的主子,我才是!不止嬷嬷,沈园也是我的,这是我娘买的,我娘建的!你看不起我娘是个商户女,不能像孙姨娘一样,为你红袖添香、灯下读诗!可如若不是我娘,你当初不过是个落第穷秀才,你连上京赶考的路费都没有!”
气头上的沈葭完全失去了理智,把平日从贾氏那里听来的闲言碎语一股脑说出了口。
她生起气来,咄咄逼人,气焰嚣张,明亮的双眸被怒意充斥,像燃着两束旺盛的小火苗,倔强的面容,与她娘谢柔的样子像了个十成十。
沈如海气到发抖,面部痉挛,似乎回到了十多年前跟妻子争执的数个夜晚,她也是这样不服输地看着他,对他冷嘲热讽,他这个朝廷命官回到家,到了她面前,连腰板都直不来,硬生生矮了一头。
谢柔,这个名字与她没有半分关系,她就是一团火焰,生来就是为了烧伤别人。
沈葭还在口不择言地骂着:“你这个陈世美!你这个负心汉!我要写信告诉舅舅,让舅舅来收拾你……”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打断了沈葭接下去的话。
沈葭像被人掐住了喉咙,无法出声。
沈如海愤恨地看着她:“你这个逆子!干出那下贱勾当来,还辱骂生父!天理人伦,都被你学到狗肚子里去了!继续留你在这儿也是丢人现眼,你给我滚!改日你就剃了头发当姑子去,我沈如海没你这个女儿!”
沈葭的半张脸火辣辣的,这不是她第一次挨耳光,却是感到如此的疼痛。
沈如海的话在她耳边回荡,她想起三年前,初来京城时,她对多年不见的父亲其实还抱有一丝幻想,她记得小时候那个抱着她上街玩儿的儒雅男子,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她所能倚靠的,也唯有这位生父而已。
可等她来到沈园,却发现她幼时居住过的芙蓉榭拨给了沈茹,她只能搬到东北角的听雪阁去,她娘住的鸳鸯馆也被沈茹的母亲孙氏鸠占鹊巢,沈园还是那个沈园,却已经不是她记忆里的沈园。
直至今日,这一巴掌才彻底将沈葭心中那点血缘亲情给打散了。
有些父亲,不如没有的好。
门被人敲响,沈如海正在气头上,没好气道:“谁?进来!”
槅门打开,一个白净脸的年轻太监走进来,满脸堆笑道:“沈阁老,这天儿这么热,您老呀,少发点火气。”
沈如海认出这是在御前伺候的内侍曹安,还是司礼监掌印高顺的干儿子,当即迎上去道:“曹公公,您怎么来了?”
曹安看一眼旁边落泪的沈葭,道:“圣上找您呢,阁老大人,跟咱家去澄心堂走一趟罢。”
第21章 信物
离开澄心堂后, 怀钰在抄手游廊上一路横冲直撞,吓得宫女们急忙避去一旁。
小厮观潮在后追得气喘吁吁:“爷,您等等我啊!”
“滚!别跟着我!”
怀钰一脚踩着栏杆,翻上房顶, 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正是午后时分, 阳光灿烂,将琉璃瓦映得流光溢彩, 他在屋顶上不知奔跑了多久, 最后在一个歇山式殿顶上停下。
怀钰喜爱高处,小时候, 每当他不想被宫人们找到,就常去树上或房顶上躲着, 只有圣上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他。
这座宫殿前庭西南侧种了一株百龄古松, 树身粗壮高大,松叶茂密, 高出殿顶许多,恰好遮住头顶艳阳。
怀钰枕着胳膊,在屋脊上躺下,怔怔地看着松叶间隙中的蓝天白云出神。
昨夜的一幕幕划过他的脑海,沈葭白如牛乳的肌肤、滑腻柔软的身躯、还有她蹙眉啜泣的面容, 两颊泛出的玫瑰色红晕……
温柔乡。
怀钰几乎是一瞬间想起这个词。
苏大勇他们说的没错,女人的身体,的确是温柔乡, 让人恨不得溺死在里头,可一旦恢复清醒……
他今早醒来, 看见沈葭赤身裸.体地躺在自己怀里,几乎是滚下榻的。
难道真的要娶她?
怀钰平生最讨厌受人挟制, 娶了沈葭,就真的要受他皇叔控制一辈子了,况且沈葭也不会想嫁他罢?
怀钰卷起衣袖,小臂上残留着好几个牙印,都是昨晚沈葭咬的,她咬得很重,有些甚至破皮出了血。
怀钰正神游天外,忽然听到些动静,往下一看,原来是一伙提着竹筒的公子哥儿,带着小厮走进前庭,聚在廊庑下斗蟋蟀赌钱。
怀钰认出其中几张熟脸,换作以前,他一定会跳下去赌几手,但今日他实在没兴致,只闭了眼假寐。
公子哥儿们手拿蓍草,拨弄着青花浅口盆里的蟋蟀,小厮们围在旁边大声叫好。
其中一名公子哥儿觉得无聊,便扯起闲篇儿:“哎哎哎,你们听说了那怀钰与沈家二小姐的事没?”
殿顶上的怀钰悄然睁开眼。
“怎么没听说?”另一名公子哥儿道,“据说他们夜半幽会,去那太液池上共赴巫山,恰好被圣上和娘娘撞个正着,那沈阁老也在当场,险些被气得跳了湖呢。嘿嘿嘿,我早说了,那沈二小姐的身段瞧着就风骚,本性.淫.浪,赶明儿我也夜探一回香闺,和她云雨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