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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箭而来,那竟然是乔装成水手混上船的谢翊。
“舅舅……”
“珠珠!别怕!我来救你了!”
谢翊朝她大喊,他身上已中了三箭,却还不管不顾地朝她冲来,沈葭又急又痛,哭得泪如雨下。
隔着纷飞雨雾,她还看见怀钰被人按在船板上,竭力抬起头,朝她的方向大声呼喊。
他喊的甚至都不是话语,而是无意义的狂吼,就像一头即将失去伴侣的狼,原来人在心痛之下,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的。
一箭当胸射来,正中沈葭肩膀,疼意从心脏周围蔓延开来,原来中箭是这样的感觉。
她泪盈于睫,露出微笑,遥望着怀钰的方向,冲他作了一个口型。
“来生再见。”
怀钰停住所有挣扎的动作,呆呆地看着她。
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定格成了慢动作,沈葭转身,紧紧抱着雷虎的腰,不顾他惊愕的表情,带着他一起扑进江水里。
水花四溅,冰冷的江水很快将二人吞没,水下的急流将他们冲开。
沈葭不停地往下沉着,肩头绽出大朵的血花,血液在水中漂浮,如浓墨一般,逐渐幻化成沈茹的模样,她的脖子上插着一枚金钗,眉眼一如生前。
紧接着,沈茹不见了,又变成了玲珑,她的眼神怨毒冷漠,透着对她蚀骨的恨意。
血雾消散,又渐渐汇聚成那些锦衣卫儿郎、李墉、二丫爹娘和陈适的脸……
于是沈葭知道了,这些都是被她害死或间接因她而死的人,他们来找她要债了。
最后,血雾重新汇聚成形,又恢复成了沈茹的样子,她是那么的美丽,长发似海藻一般飘散开,就像深海之中的水妖,眉眼妖冶到了极致。
她微微笑着,朝她伸开双臂,将她温柔地抱入怀中,如同母亲怀抱着她的孩子,红唇轻启,贴在她耳边轻轻道:“妹妹,我们殊途同归。”
发丝如肆意生长的藤蔓,从四面八方伸过来,将她们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合二为一。
沈葭安详地闭上双眼,一滴眼泪从眼尾滑落,溶入水中,她放弃了任何求生的动作,任凭自己往下坠落。
水底下安静、深幽,漆黑不见五指,仿佛另一个世界,“扑通”一声,水波晃动,一缕刺眼光刃刺破混沌,劈开黑暗。
沈葭赫然睁开眼,见一人逆流朝她游来。
他并不会泅水,所以被激流冲来荡去,一串串水泡从他口角溢出,那恐怕是他肺中最后的空气了。
“笨蛋!不会水你救什么人啊!你差点就成淹死鬼啦!”
“淹死鬼多难看啊。好了,别哭啦,我这不没死吗?”
“差一点!你说,你不会水跳下去干吗?”
“我忘了,辛夷说你掉进池子里了,我脑子都发蒙了,一时什么都记不得了,只想着跳进去救你。”
“怀钰,你怎么这么傻啊……”
“你要是死了,我在这世上也没意思了,不如随你一起去,咱们死也死在一处。”
“你不会死的,我会水,我救你。”
…………
过往的回忆纷至沓来,白云观后山,她无助地坐在树上,哭得梨花带雨,他一脸无奈地冲她敞开怀抱,说:“跳下来。”
她闭着眼,携着清冷的夜风,跳入他的怀中。
他接住她了,接得稳稳的,双臂如铁铸一样。
在项宅,他从天而降,抱着她破窗而逃,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奔跑,那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流萤四散,像一场仲夏夜的美梦。
西苑马场上,她一袭红装,从马上坠落,他不顾一切朝她奔来,在半空中接住她,他们重重摔在地上,抱在一起翻滚,她被他牢牢护在怀中,感受到了他强烈的心跳,还有他身上的青草香。
银屏山上,她被罗香主推下万丈悬崖,他撕心裂肺喊出的那声“珠珠”,至今还在她耳边回荡,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跟着她跳下来了,正如之前的无数次一样。
原来,不是上元夜琉璃宝塔,在很久很久以前,少年的心动就有迹可循了。
从他跳入她的院中,大喊着这一生会对她好的时候,他的承诺就生效了,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一旦她遇见危险,他总会朝她飞奔而来,一生相随,生死相依,虽千万人,吾往矣。
你不会死的,我会水,我救你。
这一次,换我来救你。
刹那间,所有幻象消失,沈葭奋力向他游去,最终,她拉到了怀钰的手指,隔了一年的时光,三百六十多个日日夜夜,二人终于重新相拥在一起。
第111章 梦境
怀钰做了个噩梦, 梦见他掉进了水里,童年时代,他曾做过许多个类似的噩梦,可这次不一样的是, 梦里的另一位主人公不再是怀荣, 而变成了沈葭。
她不停地往下沉,他拼命地去拉她, 可究竟拉住没有呢?他也不知道, 因为就像从前一样,他总会在关键时刻醒来。
“珠珠——”
怀钰满身大汗, 喘着粗气,从榻上翻身坐起。
屋内的陈设十分陌生,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船上?
延和帝就坐在榻边, 刚刚为他换完帕子,见他从高烧中醒来, 顿时松了口气:“醒了?有没有哪里难受?”
昏迷前的记忆回笼,沈葭中箭,抱着雷虎投江,他毅然决然地跟着跳了下去……
怀钰猛地转身,问道:“珠珠呢?她在哪儿?”
延和帝见他醒来只知道问沈葭, 心中恨他不争气,冷冷道:“她死了。”
怀钰闻言,霎时五内俱焚, 胸口剧痛,如同被人硬生生剜走一块心头肉, 喉间涌起腥甜,他趴在榻上, 哇地呕出一大口血来。
延和帝吓得心惊肉跳,急忙来扶。
怀钰却推开他,刷地抽出放在榻边的绣春刀,横刀架在颈上,就要自刎。
幸亏延和帝手疾眼快,劈手将刀夺过来,怒声吼道:“你干什么?!她死了你也不想活了?”
怀钰死志已萌,只觉得沈葭不在了,这世界瞬间失去光彩,再也没有值得他留恋的。
两行浊泪滚滚而落,他喃喃道:“皇叔,我已是不中用的人了,求您杀了我罢,将我和她合棺葬在一处,就不枉您疼我一场了……”
延和帝见了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耳光扇死他,手掌扬起老高,最后还是重重放了下去,没好气道:“她没死!大夫正在救治,没用的东西!就这么离不得她?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你也真是出息!”
“真的?您没骗我?”
“朕骗你做什么?”
怀钰转悲为喜,来不及穿鞋,就赤足下榻,穿着一身雪白中衣冲出门去。
大军已经离开襄阳,顺汉水而下,进入宜城县辖境,雷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