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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人走的。

我们在山脚下租了车,啃着牛腱肉的光头店老板给了我们一辆操劳了大半辈子伤痕累累终于跻身宝马的桑塔纳。第一眼看到这辆车的外观,我隐隐就有了不详的预感,因为它看上去随时都会在最后一次执行任务中壮烈牺牲。

至于这最后一次是哪次,谁也说不准,也许就是这一次。

就是这一次。

开到能听见瀑布声的地段,车的灵魂突然永远离开了我们,与此同时,他的躯壳还记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使命,依然狂奔不歇。

简而言之,刹车失灵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要车停下来,就只能靠猛踩油门一了百了来曲线救国。

我和舒怀意在车上的分工是他负责开车,我负责乘坐。我们一致当即决定跳车,然而这时车门又坏了,不同归于尽别想下车。

这点问题能难倒我?笑话。我是谁,我是金·门劫裂夫!

我攀住副驾驶门把手,身体横空,一脚踹开驾驶座的门,接着一脚把三天前刚去过伍佰演唱会,在呼啸的风中死抓着方向盘不放,声带嘶哑绝望嚎叫着“你等等!你不要!”的舒怀意一脚踹了下去。

我爬到空出的驾驶座,跳车。

斜坡上,我追着滚动的舒怀意滚动,最终两人滚在了一起。

在言情电视剧中,相拥翻滚的男女主角在落叶飘飞的终点都会亲上。而在这座以抗日和尚闻名的山上,剧情注定与众不同。

在落叶如枯蝶般萧萧飞扬的终点,舒怀意表演了少林足球。

他的头,我是球。

我在“金穗!”的惊呼中失去知觉,随后又在“金穗?穗穗?”的呼唤中重拾知觉。

然后,对着头顶上灰扑扑的面孔陷入沉思:这人是谁?

这大半年头盖骨还没捂热的新鲜记忆储备,在他铁头的撞击之下就这么付诸东流了。

在叫破喉咙都没人理的深山老林里,被一个陌生人压在身下,这种情况我会第一时间展开攻击。但我没有。

因为,一,他看上去礼貌得不像话;二,他看上去很关心我;三,他看上去文弱不构成威胁。

我同样礼貌地问他:“你是谁?”

他做了自我介绍,交代了前因后果,淡定又熟练得就好像,他一早就料想到了我的脑袋会被清空。而且林中光线斑驳,他说话时那双眼睛静谧深邃,黑得发蓝,清幽幽的,如镜子一般。

近乎灵异的恐怖感驱使我问出了这样一句话。“你……是人吗?”

他歪着头凝视了我一会,似真似假地答:“我是……山里的神仙。”

我乐了:“可你看上去比较像妖怪!”

“胡说八道。”

“那你掌管哪块的呢?”

“我是专门管把人踹下车的暴力狂的。”他搀起我,“走吧,快,行李都落水了。”

“你把行李变回来不就好了,小神仙?”我继续逗他。

“不是说了嘛,我不管行李,我管你。”

“那你……”

“好啦。”他拗不过,无奈地摇头。“我是人,人!”说着,唱起了“伤心总是难免的,你有何苦一往情深”。

“你看,哪有神仙会唱这个。”

“那可说不定,神仙也是与时俱进的。”再贫嘴下去我都要信了他的鬼话了。

他等我走到和他并肩,手推搡着我的背半劝半哄。“好了好了,我是怕水把行李冲走,所以那么快说话的。”

他那把嗓子唱起歌来十分悦耳,我虽不记得他,但却有种亲切之感,交谈也便随意起来。“那你会唱二手玫瑰的歌吗?”

他回眸瞅瞅我,皱起眉笑。“别得寸进尺。”

河流中游水势湍急,登山包拉链口子张得跟鲨鱼嘴巴似的,包里甩出来的衣物、生活用品在漩涡里疯狂打转的画面宛如洗衣粉广告里洗衣机的剖面。

望着明波汹涌暗波未知的河面,我深深叹了口气。这小子要真是神仙该多好!

幸而再往下20来米,水势平滑了许多,等行装漂到了那片区域,我挽起裤脚准备下河。

这个舒怀意欣长清瘦,像个长腿螳螂,生了一张养尊处优的脸蛋。不知是腿太长还是缺乏野外经验,脱个鞋笨手笨脚,一跳一跳地扶着树。脱下鞋袜后,他先弓起脚趾头试了试水温,除了电视剧里的美女入浴,我还没见过这等场面。

“算了,我去吧。”我对他说,“你把鞋袜穿回去,别着凉。你在岸上指挥我就行。”

登山包口子虽合不上,其他地方不见破损,还能装东西。我就提着登山包,把漂浮在河面上的物品一件一件绞干水,再放进去。

一件保暖上衣。

“你看,换洗的衣服有了。”

一条裤子。

“裤子也有,正好搭一身。”

一套牙具。

两包零食。

“还有薯片!这下口粮也有了。”

谁在说话?

谁?

我猛地扎起身,放眼水面。哪有什么人,就只有空荡荡的,汪洋般的,被抛弃的乱水。

心口闷闷的,又说不出个滋味,不清楚获得过什么,却似乎已然失去。

怅然地站了良久,回过了神,只见到身体两侧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两股成形的急流,如弯刀割过腿沿。

一般水下有巨物通过,才会产生这种形态的水流。

河底石头滑腻无比,我没法快速转身去看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只能先望向岸边的舒怀意。他在那放哨,发生异常一定会提醒我。

他伫立于一棵松树下,安详庄静,眼神沉沉向着这边,犹如神祇一般。

面对神像,神像垂柔潇迷的神态总会给人两种错觉,觉得这神要么在放空发呆,要么就是在默默见证一切。

他没有释放任何危险的信号,而紧接其后我的腿遭到了一记重创。我双臂画弧,身体前后摇晃了一阵,头对着一块凸出水面的石头栽了下去。

混沌的黑暗中,听觉首先苏醒,只是所有的声音都十分清远,如同夜河上悠悠漂来的灯火。

先是一个认识的声音说:“施主,别焦虑,喝口水慢慢说。”

接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声音说:“大师,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我这是不是作孽?”

“哦?”

“我爸再婚了,娶了个年轻老婆。”

“喜事呀。”

“她很漂亮,很温柔,对我很好,我们志趣相投。”

“这……你继续说。”

“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听音乐剧,打保龄球,吃米其林餐厅,我打比赛,她专程跑来给我加油。”

“是和睦的一家!”

“我……爱上她了。”

吃坏了肚子似的:“哦……”

陌生声音激动起来:“我搞不懂,我爸这么老了!她为什么要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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