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65
一串串泛着冷硬阴光的黑铁锁链。
绳索就栓在那龙纹墩子上。
余东羿一脚踹了个墩子,裹着邵钦往小舟跳下去。
余东羿一边轻身跃动,一边道:“先皇虽昏聩,却视我如亲子。他晚年被潘无咎软禁在沧浪宫,皇命出不了沧浪宫的大门台阶,就跟个无手无脚的废人一样。”
余东羿道:“我寻思着先皇大抵也是对潘无咎犯怵了,又怕鞭长莫及,他没法护着他最爱的小辈一条性命,这才悄悄找借口见到我,与我传了些能保条命的秘密。”
说到这儿,余东羿刚跃到小舟上把邵钦的双脚摆落地,就像是忽然想起些什么似的笑了笑道:“就好比方才那令磐石落地的口诀,还有地宫里的奇门遁甲,先皇竟是宁肯说给我听,也不肯告诉给那个伺候了他半辈子的潘公公。”
“还有这个,”余东羿颇带几分暗示意味地拍了拍邵钦的胸脯,那里头兜了两颗他塞进去的玉核桃,“洒家送你的礼,阿钦可曾收好啊?”
“啪!”
邵钦一掌拍掉了余东羿的爪子,虚拢着胸侧了侧身,哽着脖子嗔斥道:“摸什么!登徒子!”
小舟上,邵钦从男人的怀里推攮着挣脱出来,连退好几步,一下子不给余东羿抱了。
余东羿略一错愕,细一看邵钦通身的衣着打扮,这才无奈地挠着头朗声大笑道:“呦,失敬失敬。今儿咱钦钦还是个黄花闺秀,就这么被人轻薄了——余某该打该打!”
“你!”
邵钦仍穿着白天那一袭天游女襦裙。
裙摆飘飘却束手束脚,在来时一路奔波中早被邵钦撕了大半。
撕裙子逞凶斗狠是威风,可一静下来,那通身的狼狈就好似是个被山匪凌|辱了一样。
邵钦被余东羿这么侵略性地一打量,他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他下意识地,又侧肩后退半步。
“小心。”余东羿长臂一揽,环住邵钦的腰往前拉了一把,强带着他进自己怀里。
“哗啦!”
两人就在方寸的木舟之上,身子贴着身子。邵钦只消再踏错一步,就会不小心落入水中。
余东羿朝舟下的黄泉努努嘴,就在邵钦耳边道:“这下头深不可测,且又烫又踩不着底。生肉下去,滋啦一声,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被烫熟了。况且咱俩奔忙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现下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你可别一脚在这里踏空丢了小命。”
方才机关一转,地宫塌陷,那些没能侥幸落在黑铁大舟上的凌霄卫们,连同几个跟着金玉帝钻进隧道没能来得及逃出的仆役,可是统统都死于非命了。
就照余东羿所说,有几具尸体正翻滚在沸腾的黄泉之上。尸体裸|露的皮肤尽皆通红泛紫,人命就是这么轻飘飘地就没了的。
邵钦深呼了一口气,额头俨然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他轻轻推攮了一下余东羿,低声道:“我坐下便是。”
邵钦许多年不曾泛过舟。
塞外无大湖,他也仅在年少时陪同余东羿游湖、摘莲蓬,这次在水上玩过几遭。
眼下坐在陌生的舟楫上,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前路何方,邵钦却竟然像是脊梁骨泄了一头力似的一阵子心安下来。
只因为有余郎在身边。
邵钦坐着,抬眼看余东羿。
激流太急,余东羿只来得及从墙上扣下来一颗夜明珠堪堪照亮一小片儿地,就也像是没骨头似的盘腿一屁股坐在了邵钦边上。
舟顺激流而下,不知往黄泉哪条流,但总归是出京而去了。
细数从昨日白天冯宅遇皮七,夜里烧海棠小院捡核桃,今儿清晨拜相楼废墟上和凌霄卫交手,再到今日白天随金玉帝照天游、捧天女过沧浪出山、过午宴、洗灵泉,最后至晚宴,余东羿已然是整整两天一夜没合眼了。
累归累,偏偏他还有心思恶意地挑眉问道:“热不热?要不要脱两件?”
邵钦盘了莲花坐没搭理他,眼观鼻鼻观心,俨然是气沉了丹田正在调息。
“不脱啊?你不脱我脱。”余东羿耸耸肩,自顾自褪下外袍,紧接着吃痛地“嘶”了一声。
霎时间,一股新鲜的血腥味压过硫磺气息,刺进了邵钦鼻腔里。
邵钦皱眉扭头,借着夜明珠的光瞧见余东羿脱衣时动作滞涩,像是左臂有些不便。
“你受伤了?”光线太微弱,嗅觉突兀的血|腥刺激令邵钦没来由的额角一跳。
他下意识伸手去触碰,却摸到了一掌的温热和黏腻。
原来余东羿左肩上竟有一道狰狞的剑伤,几要见骨。
邵钦登时神色一凌,如临大敌,迅速点了余东羿身上几处止血的要穴,冲动破口道:“疯了!竟也不封穴止损,你是想等着血流尽了去死吗?”
说罢,邵钦将内衬衣摆撕成布条,捆紧在了余东羿的要害动脉之处。
余东羿狼狈地靠在一边由他摆布,咳嗽一口笑出声来:“哈,这么紧张我?”
邵钦包扎的动作顿时停在原处,一时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余东羿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顿了一小会儿,邵钦还是硬着头皮帮他把伤包好了。
他不肯让余东羿挨着,只身坐到了小舟的另一边。直到两人之间留出一臂的距离,邵钦才闷声道:“既还有心嬉皮笑脸,那就是伤得不重,自己调理下内府吧。”
“重,怎么不重?”余东羿嘴唇干涩,喘着虚气卖惨道,“倘若我只是擦破点皮,哪还能有机会得你伸半根手指头?”
“之前不小心用玉球捶了你一拳,你都能吆喝半天,这会儿中了明晃晃的利剑,你倒是不肯吭声了?”邵钦错开眼,闷闷说。
“那怎么能一样?”余东羿是吃痛的,却仍龇牙笑了笑,“中剑流个血而已不疼不痒,心上人打的可比这疼多了。”
心上人?邵钦嗤笑:“事到如今,你还有脸道这一声心上人?”
“世间有几个烂人会一边说着对人上心,另一边又臆测他与旁人剥衫缠腰?”邵钦忍怒气道,“但凡你有半分珍视,方才也不至于那般激我!”
“诚也,当真是我不对,”余东羿吐了口气,无比真挚地道歉说,“烂人说烂话。邵钦,自春初时在小秦淮与晏广义照面,我是实在怕了你同旁人跑走。他晏主雄韬武略、铁骨铮铮,坐拥整座城池与数万百姓。我呢?我身无分文,竟还牵挂着这些年你在塞外是否受苦……”
邵钦讽刺道:“若不是那一纸休书,我又怎会被送到偏隅的晏州?那休书上字字句句,可没写着你有半点牵挂。”
他弃了公子的气节,甘愿自屈嫁做男妻,得来的却是余东羿金榜题名后的一纸休书。
得了休书,邵钦被邵太傅以孝道相逼强押着送往荒凉边塞。那时的余东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