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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天边没想到傅子琛真这么打算,想都没想连忙拒绝:“不用了,真的不用,我现在没什么事了,虽然不太清楚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但应该不是他动的手,而且过两天我就出院了,没必要……”
“你都不认识他,怎么就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傅子琛恼怒地打断她,语气又冷又凶,“你是不是失忆连脑子都变笨了,为什么你记得我,记得其他人,偏偏不记得他?到底是因为他特殊,还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事让你不想记得?”
坐在驾驶位的陈秘书震惊地瞟了一眼后视镜,人都傻了,心道对面这人有点牛啊,他们老板往常要是被谁惹恼了,要么甩冷脸,要么直接走人,争执都很少有,哪有可能让自己说这么一堆情绪外露的话?
他凶完还很生气,但又刻意忍着不去冲人发火,深吸一口气,缓了好几秒才冷静下来,重新开口,“我只问你一遍,段天边,你是真觉得坐两小时的飞机很久吗?”
段天边沉默了会儿,“……我是怕麻烦你。”
傅子琛不领情地拆穿她,“你是觉得我麻烦。”
“段天边。”他望着视频里因为段天边刻意挪开镜头而出现的墙壁画面,低声道:“我知道你懂,不要装傻。”
又是十几秒的沉默,段天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她不是不明白傅子琛什么意思。以前可能太迟钝没反应过来,但经过丰色谷那回,那么多次明显的暗示,她要是再不懂就是真傻子了,可实在是现在时机不对。她才刚醒,自己这边还一团乱,莫名其妙受伤,莫名其妙失忆,又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男朋友,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想其他的。
傅子琛好像也有点后悔,生硬地转移话题:“刚刚我去看段叔叔了,你一直没消息,他很担心你。”
段天边这才想起来为什么先前他车窗外的风景这么眼熟了,原来就是青康医院附近。
可她刚才明明和段宏通过电话,为什么她爸没提?
傅子琛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在电梯口碰到了程泽,他和我一起进去探望的段叔叔。”
“程泽?”段天边皱眉,“怪不得,我爸向来不喜欢他,他又想做什么?”
“他不重要。”
傅子琛说:“重要的是段叔叔真的很担心你,我为了帮你打掩护,主动说你中间和我联系过。段叔叔怕你玩得太疯,让我万一去A市,就替他好好看着你。”
“这两天刚好要出差。”
他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又喊她的名字,“段天边,可以去找你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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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天边挂了电话,退出自己的微信号,确定先前的通话记录和浏览痕迹都删除了,才把手机放下,门口适时传来敲门声。
她说了声进来,门便被人推开,十七看了眼放在床头的手机,“打完了?”
段天边点点头,露出个不算熟稔的笑,“谢谢。”
十七说不用谢,顿了顿又道:“以后都不要说谢谢。”
他发尾是湿的,隔几秒就有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深色的衣服上留下几点不太明显的水印,段天边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换了身衣服,大概是洗了个澡,空气中隐隐能闻见味道有些熟悉的沐浴露清香。
他走到床边拿起手机,没有翻通话记录,隔着一步远的距离问,“困吗?”
段天边保守地回答:“还好,不是很困。”
实际上她在病床上昏迷躺了好几天,这辈子都没睡过这么长时间的觉,精神得不得了,但她很快注意到青年眼下淡淡的青黑,想到自己刚醒来时看到对方闭眼靠在床边,眉头紧皱,在梦里都不安稳的样子,抿了抿唇,改口道:“确实有点累了,不然你也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等睡醒再说也不迟。”
过了一会儿,十七才点头说好,但人还是在床边站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短短一上午的相处,段天边有点摸清了这个帅哥的性格,觉得对方和自己说话时表情虽然平静,态度却格外谨慎,就连之前段天边问他叫什么名字,对方都得反应几秒才张口回答,生怕说错了惹她生气似的。
可在某些事上这人又格外专制,比如不许她喝粥只喝一半,不许她打电话超过十分钟,不许她说“谢谢”,重要的是他自己或许都没发觉这种独裁,而段天边竟然也不反感,下意识就照着他说的去做,仿佛他们的相处方式就该是这样。
这多多少少让段天边感到惊悚。
她忍不住低声催促,“你不去休息吗?”
十七没动,虽然人离她有一步远,但因为背对着光,身影便完全笼罩在坐着的段天边身上,大概还是怕她不高兴,他的声音很轻,却又带着难以理喻的固执,“等你睡着了就走。”
你在这我怎么睡得着?
这话压在嗓子里出不来,想拒绝又没办法说出口的情况在短短一个上午出现了太多次,以至于段天边都快习惯了。她短促地叹了口气,没再执着于让对方离开,指着房间里的沙发道:“这病房是你缴的费,好歹坐下吧。”
见十七总算乖乖听话地坐过去,段天边也躺下,闭上眼睛。
窗边的帘子拉得很紧,壁灯一关,整个病房就显得有些昏暗,只余几束明亮的光影从窗外投射进来。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沙发,没多少睡意,两个人的空间很安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只剩下床头柜上钟摆的滴答声。
段天边在心里数了一会儿,脑子却控制不住地去想关于十七的事,又想之前傅子琛说的那些话,慢慢也真的有些困了。
耳边的滴答声逐渐变得模糊,时断时续,没等到装睡把对方骗出去,下一秒就毫无防备地坠入昏沉的梦里。
她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见湿冷的雨夜,闷不透气的屋子,淡红色的液体,黑色窗外出现的看不清人脸的影子。
零散的片段打乱了顺序,无法拼凑,却依旧让段天边浑身发寒,本能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逃走,手脚却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住,全然动弹不得。她就像条被冲到河岸上的鱼,绝望无助地摊开肚皮,在毫无温度的冬日下逐渐被风干,被遗弃。
无数冒出来的诡异碎片几乎要将她割裂,窗户外的人在低声喊她,有时候喊段队,有时候喊天边,那只修长漂亮的手从漆黑的窗栏缝隙中伸进来,温柔地抚摸她,说,“跟我走好吗?”
远处有闪电凌厉地劈下,而段天边看着反光玻璃上一晃而过,藏在人影背后冰冷的锁链和项圈,紧抿着唇,没有回答。
0137第一百三十五章:“段队。”
段天边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又累又乏。
她脸上湿湿黏黏的,很不舒服,温热的气息打在她鼻尖,不容拒绝地与她亲密共享稀薄的空气。她眼睛半闭着,意识一半飘到了现实,一半还停留在梦里,腰身被什么东西压住,连翻个身都不行。
被窝里的热气快要把人蒸发,她皱着一张脸,无声地哽咽流泪,几乎哭得喘不过气来,可房间黑乎乎的没有光,段天边又向来清醒得慢,眼睛睁了闭,闭了睁,一度要再次昏睡过去。
十七醒得更早些,已经抱着人看了好一会儿,见她睡得这么痛苦还不肯睁眼,有点好笑。
“段天边。”
他用手指拨弄着段天边的下唇,“别睡了,醒醒。”
段胎便艰难地撇开头,带着点被闹醒又不愿睁眼的哭腔凶道:“滚开!”
十七没有很在意,把手插进她的病号裤里,顺毛似的揉她的屁股,又低头过去亲亲她,“听话,再睡该头疼了。”
刚进警局没多久,十七就知道段天边有点赖床,经常踩着点上班,醒神又慢,人都在办公室里了,还要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发五分钟呆才能完全清醒。
他们同居睡在一张床上后,这个习惯被十七惯得越发变本加厉,每天早上段天边都要设十个闹钟才能爬起来上班,不睡到最后一分钟绝对不睁眼。
更多是因为两人每天晚上做得太过火,姿势越来越离谱,导致段天边一觉醒来简直在与世界为敌,浑身上下跟散了架似的,最后还是要十七抱她去卫生间迷迷糊糊地刷牙洗脸,他之前没少利用这点来占便宜。
但这回段天边很快就醒了。
她用力推了把十七的胸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哑,还有点糯糯的鼻音,唯独语气冷得像冰,“把手拿出来。”
十七顿了顿,抽出手打开床边的壁灯。
昏黄的光破开不合时宜的暧昧,他坐起身,看了会儿用手臂挡住眼睛,但依然能从缝隙中清晰窥见脸颊泪痕的段天边。
在最初一刹那的僵硬惶然之后,很奇怪的,十七在这样无解的情境下竟然感到了几分轻松。
像迟迟未被判决而忐忑不安的死刑犯,等待的每一分都在煎熬,每一秒都在侥幸,可当铡刀真正落下来的那一刻,苦涩的腥味在喉口蔓延,反而让人产生一种离奇诡异的解脱与心安。
大概是老天爷也见不得他好过,于是让段天边在不该忘记的时候突然失忆,等他心存侥幸,妄想让她重新爱上另一个十七时,又猝不及防地让这个计划变得像一出荒唐的玩笑。
可能过了几分钟,又可能只是过了几秒,十七拨开她挡住脸的手臂,擦掉从她紧闭的眼角里流出的泪,低声说,“哭什么。”
“梦到什么,和我睡一张床这么不情愿。”
他尝了尝拇指上沾着的眼泪,没听见段天边回答,无声地扯了下唇角,“段队,理我一下。”
段天边急促地喘了口气,很快回应了他一句“闭嘴”。
十七僵坐了几秒,看着段天边连眼神都欠奉地慢慢背过身,沉默地下了床。
他把随手扔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垂眼俯视着窝在被子里的人,“在这待着,我去叫医生。”
说完便转身离开,房门反锁的声响很大,离开的脚步声也很清晰。
段天边睁开眼,从床上爬起来用力抹了抹眼泪,房间里没有时钟,她下床,光脚跑到窗户边,掀开帘子看了眼天上的月亮。
住院部是单独分出来的几栋楼,周围被花坛草坪之类的绿化带围住了,根本看不清楚附近有什么特征明显的建筑物,不过就算有,段天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人生地不熟的A市,她没有手机导航,随时都能迷失在这片高楼大厦搭成的钢铁森林里。
段天边站在那发了一会儿呆,在十七带着医生回来之前,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接下来的检查段天边都很配合,医生问她什么,她就回答什么,哪怕有些问题奇怪到不像是医生需要问的问题,她也都一个个回答了,甚至还认真咨询了医生自己这个情况年纪大了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健忘的后遗症。
能确定的是失去的大部分记忆都找回来了,唯独从陈虎把她从小黑屋里救出来之后的事,段天边始终摇头,说没有印象。医生想了几秒,问她需不需要试试效果很好的催眠疗程,段天边礼貌地拒绝了。
整个房间里最多余的就是十七了。
其实这种情况最好是医生和病人单独沟通,可他非要站在旁边听,连让医生之后再给他转述都不愿意,臭着一张脸,就是要听现场。
医生和十七出去后,护工送了晚餐进来。
段天边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可能是在地下室里被饿怕了,再难喝的营养粥她也能面不改色地灌下去,该吃多少吃多少,绝不跟自己身体对着干。
吃到一半,房间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十七就站在门口,身后没有医生也没有护士,段天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吃自己的。
房门又被重新关上。
十七走到她身边,背挺得笔直,敲了敲她的膝盖,没什么表情道:“聊聊。”
“我不想在这聊。”
“行。”十七问,“你想去哪儿。”
“我要回家。”
段天边终于和他对视,说出口的话却让十七格外心焦难熬,但段天边很快又撇开脸,淡淡开口道:“不想再待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