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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桑城空荡寥落,仿佛荒废已久,街巷不见半个人影。走到一半,林晗便敏锐地觉察到不对,追问王若:“中书令真在勒桑?”
热风卷起黄沙,呼啸在土墙林立的巷陌间。王若仰颈张望,犹豫道:“确是在城里,探到达戎人来了,我便出城报信求援。奇怪了,为何城里百姓都不见了……”
他话音未落,小巷深处一声细微弦响,羽箭破空来袭,鸣镝尖啸。
林晗霎时失色,高呼道:“下马列盾!”
他麾下都是骑兵,乘在马上,遇到暗处弓箭手偷袭,终究慢了一拍,有人负伤。所幸卫戈分给林晗的兵都是燕云精锐,一时受到袭击,立即变换阵法,下马抽刀执盾,在主帅周围列成圆阵,竖立起三层大盾。
街巷间箭雨肆虐,从前后左右夹击,不断坠向阵中。林晗凝眉眺望阴晦的深巷,深觉不可坐以待毙,便令弓兵在盾后持弩,弩箭上夹持火种,与伏兵对射。
不出须臾,城中便浓烟四起,明火熊熊,惨叫声此起彼伏。
“换刀,”林晗抽出腰间佩剑,咬牙切齿喝令,“上去给我杀。”
燕云军听声而动,手持白刃潜入墙垣间巷战,不出一刻便将惊慌失措的弓手歼灭。王若注视着烈火焚烧的战场,挥溅的红血似乎刺痛了眼目,叫他呆立在原处。
林晗踩着几具达戎死尸回到王若跟前,斗篷底浸饱了血水,脸上亦是沾上几缕血丝。他抬起手背揩净脸颊,从容擦拭太诰,眼神幽亮。
“再问你一次,中书令当真在城里?”
王若后背一凉,辩解道:“当然是真!我有什么理由骗殿下?”
林晗扫过满街尸体,思忖片刻,低声令道:“带路,接着去庄上。”
燕云军中有人进言:“衡王,恐怕有埋伏……”
“我知道,”林晗冷静点头,浓睫低垂,“中书令在城里,我们就没得选择,只能祈盼达戎人还没找到他。”
王若欲言又止,霎时憋红了双眼,复杂地望着林晗。
林晗沉声催促:“带路。”
骑兵再度启程,快马穿越城中街衢,抵达庄园大门外。庄园外未设卫兵,林晗观望一阵,担心有异,便遣人搜寻各处,确认庄中没有埋伏,才领兵破门而入。
大门甫一撞开,暴露出的景象惊呆了众人。门内俨然一汪血池,官吏、禁军、仆从的尸首堆叠成山,皆被枭首。
林晗抬起食指,拢在鼻尖上,皱眉道:“是被处决的。”
王若顿时涕泪纵横,号哭道:“怎会、怎会如此……”
燕云军将遍布庭院的尸体搜查一遍,禀报道:“殿下,不见高官的踪影。”
林晗瞥向肝肠寸断的王若:“但愿这些部下骨头硬嘴巴紧,没交代中书令的下落。”
王若恍惚道:“事已至此,他们怎会不顾自己性命保守秘密……”
林晗见他哭得伤心,平白显出些娇弱姿态,像是梨花带雨,玩笑着安慰:“大小姐,别伤春悲秋的,指不定你叔父还藏在里头。要是他们都交代了,也不会全都命丧于此了。”
王若拉起衣袖擦泪,除了相信林晗的话,别无他法。林晗转头朝燕云军下令:“去找找,多往隐蔽处找人。既然是酿酒的庄园,务必找到酒窖。”
院墙外忽然簌簌作响,宛如狂风穿林打叶。众人皆是一怔,随后露出惊愕的神情,当即明白,那并非风声,而是胡族毡靴踩在沙土上的响动。
林晗急忙道:“快关门!”
沉重的朱门缓缓合拢,燕云军退回庭院,将马匹弃在一旁,排列成矩阵,阵前布下大盾防卫弓箭。门外脚步越来越密集,震得大地颤动。
王若醍醐灌顶,喃喃道:“不对……这情势,怕是冲着我们来的!”
经他一提,林晗骤然回想起离开雾山行宫时贺兰稚疏懒而不甘的眼神。
“衡王殿下,怎么办!”王若喊道。
林晗回过神,扫了扫身边为数不多的将士,冷静道:“不急……人少未必就输。上弓,听我号令。”
门外胡语嘈杂,紧接着一声号令,达戎人开始撞击大门。门板訇然震颤,几十下猛烈冲撞后从当中破开。林晗看准时机,下令齐射,羽箭流星似的抛射到门阶前,对准达戎人的头颅,爆开一串串浓稠的血花。
有强弓御敌,门外伏兵鱼贯而入,却始终不能靠近。偶有些悍勇的胡人逼近阵列,林晗便令军士在盾后持长枪将人刺倒,纵是倒下不死,弓弩手补上一箭,也能了断性命。
胡人伤亡惨重,可还是前仆后继,潮水似的往门里涌,根本寻不到机会骑马突围。林晗在阵后指挥若定,心中却逐渐忐忑。他们人少,携带的弓箭也不足,若是再拖下去,必定一败涂地。
头顶太阳亮得眩目,照在林晗眼睛上,叫他无端渗出身冷汗。
一轮齐射完毕,有燕云军官小声禀道:“殿下,没箭了……”
林晗转头望向幽深的宅邸,喝道:“往庄子里退,兴许有侧门。”
一行人听令后撤,一边杀敌,一边深入庄中寻找退路。这庄园似是遭过洗劫,各处毁坏狼藉,墙壁焦黑残损,分明是大火焚烧的痕迹。也幸亏有人曾在这破坏过,他们查找几番,在库房周围找到一截断墙,出口通往一处陡峭的山林。
逃脱得太匆忙,没来得及骑马,只在屋舍附近搜到一乘破旧的马车。林晗一声呼哨,唤来自己骑的白马。那燕云军官跪地请缨:“我等留在此处牵制达戎人,请陛下先行出城。”
林晗想也不想,道:“要走一起走。”
“殿下出城调遣援军,我等便能脱身了。”那军官陈述利害,“世子嘱托燕云军保护殿下,我等岂能辱没了使命?”
林晗思量一瞬,眺望着来时方向,道:“那好,你们千万小心。若应付不及,投降便是……我定会想法子赎人。”
说罢,他便将白马套上旧车,带着王若出庄子,驰入山林小道。马车狭小,车厢里堪堪能坐一人。王若向来养尊处优,双手只会摆弄文墨,哪里会驾车。况且林晗信不过他,便让他坐在车厢里,自己骑马驾车。
马蹄重重地踏在砾石路上,扬起无边尘埃。颠簸之中,王若从低矮的车厢里探出半个脑袋,两手紧紧扒着两侧车门,盯着林晗背后飞扬的斗篷,焦灼发问。
“衡王,我们能逃出去吗?不然、不然降了吧!盛京定会赎人的。”
林晗怒急攻心,呵斥道:“降个屁!跟望帝宫那回比起来这算什么?老实待着,敢轻举妄动我就打断你的腿。”
王若立时噤若寒蝉,藏进车厢角落。片刻过后,他悻悻地伸出半截身子,正欲对着林晗倾吐,余光却瞥见两旁丛林中冷利的闪光。
他立刻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与此同时,林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