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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转移。

鬼使神差,王若心头一撼,紧跟着涌出些不知是惧怕还是忧虑的念头,不甘地呼喊:“你会送命的!”

“我知道。”

林晗重复抛下这句,步履迅疾,须臾便到了营门,令军士唤来辛夷。

辛夷策马匆匆赶到,见林晗孤零零立在辕门。他一手牵着马缰,眉眼温柔似水,正向一匹鬃毛顺长的白马窃窃诉说。

她俯身半跪,狐疑道:“主公这是要去哪?”

林晗揉了揉马颈,骏马呼哧地打了两个响鼻,便温和地偏过脑袋。

“我手下两千兵马,你和子绡务必带他们平安回到宛康。”

辛夷抬起头,不解道:“不是要去塞外,为何又回宛康?”

林晗强颜淡笑,远眺着密蔽的长天。

仔细想来,裴信说他太过心软,确是有几分道理。因着心软,他才寄希望于朝廷,让王若上疏,想着与他们一同讨贼,殊不知反倒害卫戈成了众矢之的。

如今的裴氏就是当初的聂氏,他不能袖手旁观,坐视老天把卫戈也从他身边夺走。

他要争一争,纵是人世鬼神皆不救,也要赌上性命,杀出一道生机。

倘若上苍不肯垂怜呢?

林晗凝神一想,豁然开朗,忽然觉得生死也不过是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假如命中注定逃不过这一劫,裴桓那么喜欢他,那他便与他死在一处,九泉之下相依相伴,好歹不会孤独。

第224章 必死之约

辛夷定定地瞧着他,几缕发丝在颊边飘飞。她眼中噙着泪珠,像是已然读懂他的心思。

“卫戈出事了?主公,你带我们一块……”

林晗释然地摇摇头,轻声呢喃:“前路如何,我摸不准。假如我回不来,那便罢了。”

他凝望着灰云低垂的原野,将莫测的前程看做一条必死之路。即使如此,念及能与远方的卫戈再度相逢,便生出股豁达之意,无所畏惧。

林晗甚至暗暗领悟到,死去并非遗憾的终结,而是人世难觅的宁静。当他驶向那湾孤冷的黑色长河,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去爱一个人。

这份爱意超脱所有桎梏,是两个魂魄相知相爱。灵魂之爱热烈纯粹。海枯石烂,不损不灭,与天同寿。

他牵着马缰,对辛夷挥挥手。女子青丝飞舞,披风摇曳,眼下憋成了胭脂色,却在送别他时强颜浅笑。

两人擦身而过,她立在原处,扭身目送林晗的背影,扬手慨然高呼。

“含宁,一定要回来!今岁中秋,咱们一同回镜谷!”

林晗眉目含笑,回首淡淡应声:“好。辛夷姐姐千万保重。”

辛夷再难忍住泪,脸上水光纵横,追着他走两步,迫切道:“让子绡与你一起,好歹有个照应。”

林晗默然垂首:“不必。”

他忽地想起自尽的姜锦,这些人都把自己的命看得太轻,可扪心自问,他的性命就一定比他们贵重么?

子绡是裴信留给他的人,林晗总觉得,应当好好待他。

他执意要去的路危险重重,注定只能孤身走完,没有人能同行。

林晗翻身上马,吹出声宛转悠扬的哨子。白马烈烈嘶吼,离弦箭般冲进瀚海荒漠。

长风炽热,夹裹着大小砂石。林晗系紧斗篷,猩红帽顶遮住乌发,半身低伏在马背上。他回身遥遥看去,辛夷还站在原处,纤瘦身影逐渐凝成个乌黑的点。

纵马向北驰行许久,天色越发昏暝。天地边际慢吞吞浮出一道雾白,风起之时浓云卷霭,不一会朝着大地倾轧而来,好似万丈广厦,即将倾覆。

沙暴要来了。

林晗勒停战马,四面张望,隐约望见草原边际窝着些民房。他向着沙障漫天的若泽草原进发,狂奔了约莫二三十里远,举目再望,那影影绰绰的民房仍在远处静谧地卧着,丝毫未动。

周围一马平川,水草丰茂,野草随着大风翻滚起伏。

林晗牵马缓行,打量着四周及腰深的草野。战马深深浅浅踏过草地,行走在一片水洼沼泽边缘。

腐败的水腥浓重至极,一股脑钻进林晗鼻腔。他不禁仰首眺望,目光垂落,淡淡扫过草叶弯垂的沼泽。

林晗渐渐蹙紧眉头。

不计其数的尸体堆叠着,杂乱无章地横在草地和水塘间,已然死去多时。

这些人都是胡人打扮,说是军士,却更像平头百姓,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尽数曝尸于此。

这里也不像战场,没有厮杀过的痕迹,所有人都像是被短时间单方面屠戮的,有的尸体上还背着弓箭和弯刀,身下土地被凝固的血迹染成暗红。

他暗自思忖,莫非是达戎人内讧,一拨人抓了另一拨人,把他们当战俘处死了?

林晗细细查看尸堆,蓦然发现座箭矢搭成的小山,突兀孤寂地肃立在沼泽尸骸当中。

他取下长枪,拨开箭塔,现出块残损的石碑。碑石上划刻了几个文字,不是达戎文,倒像是仓促刻下的梁国文字。

林晗辨认许久,那歪扭的字形逐渐勾动他的心潮。这分明是卫戈的笔迹!

他不禁快速地想,他也到过这里吗?也是想要避开风暴,被海市蜃楼引来,结果遇到了尸堆?他是何时到的,又是如何脱险的?

命运总是引导他们彼此交缠。让他追他的脚步,走他走过的路。

若干天前卫戈也曾到过这地方。在荒芜危险的塞外,没有什么能比这更振奋心神。明明两人远隔天涯,却像他陪伴在他身旁一般。

林晗长久盯着石碑上的字文,不由得心绪杂陈。

一定是初到宛康那回,卫戈悄无声息地从塞外跑回来,只是为了见他一面。他那时只顾着记仇,找借口训斥他,却没想过他孤身跋涉,走过多远多难的路。

此情此景,回想起往日相处的种种情状,既是欢喜,又是悲辛。

卫戈身上有种动物似的机敏,仿佛离群的狼般埋设下碑铭记号。与他相比,林晗脆弱得像是张白纸。他不知卫戈是如何躲过沙尘的,可他要是再待下去,多半会和沼泽中的尸首一个下场。

他仔细辨认石碑,一角被刀尖镌刻出道箭头,标注着孤阴山。

林晗醍醐灌顶,胸中浮现出一副辽阔的塞外地形图。

孤阴山乃是达戎苍狼部和丹朱部领地的交汇处,靠近黑水河流域。丹朱部每逢秋季跋涉几百里南下过冬,夏季便迁移到孤阴山以南的草场过冬。

孤阴山地势险要,往北一千七百里是濛山,濛山便是卫戈上次与贺兰稚交锋的战场。他为了见他一面,少说跋涉了两千里。

林晗沉思一瞬。照他对他的了解,卫戈孤军在外,比起在平坦开阔的苏勒河平原作战,他更会选奇崛的山林行军。

他决心赌一把彼此的默契,不去苏勒河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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