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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她神色忧虑,愁白了脸,“原来他们在石头城两里外找了处隐蔽的山窝,朝城中挖掘地道,密图神不知鬼不觉地破敌。”

林晗端坐案前,肩上披着一挂白狐皮斗篷,正过目军中数日来的物耗,得知这个情报,顿时怔了怔。

“亏他们想得出来,”林晗合上簿册,疲惫地叹了声,“那就让他们挖吧。”

辛夷大惊失色,道:“主公,这主意虽荒唐,仔细想想,却也可怕,岂能掉以轻心?”

林晗弯了弯唇角,笑容有些苍白疲乏,目光却是炯炯有神。

“怎会掉以轻心。石头城不大,派人手日夜巡防,看看他们要把密道开到哪处……”他轻声细语,声息仿佛渐弱的游丝,骤然间眼底杀机毕现,“备下厚礼,达戎敢来,叫他们有来无回。”

他命人日夜不停地煮沸脂油,若发现达戎人密道,就封住入口,朝密道里灌注滚油,把他们烫死在里面。同时窑烧树材,大造木炭,往洞中烧炭,即便烫不死,密道里的人也会被烟气活活闷死。

辛夷听令而行,等着达戎人前来,不久后果然在城中发现动静。林晗两计皆是毒辣,达戎满心欢喜地挖掘暗道,以为石头城势在必得,不料却落入陷阱,伤亡惨重。

小胜一回,林晗却丝毫感知不到雀跃。他被围困在默苍山,讯息闭塞,已有将近一月没听到卫戈的消息。城中粮草空虚,倘若援军再不来,迟早会捱到城破那日。

近来几日军中士气越发低落,偏又遇上寒冬暴雨,石头城宛如三冬里的冰窖,不少人冻得手脚皲裂,脓肿不止,仍要忍着饥饿病痛守城。

一天夜里,林晗好不容易浅眠片刻,忽然被骚乱惊醒。守在他身边的子绡仓皇进帐,跪地禀报:“主公!达戎人来了!”

林晗并未卸甲脱衣,翻身坐起,眨眼便提起精神,忙问:“什么达戎人,军中怎么回事?”

“援军,援军……达戎大军,”子绡面色惊惶,断续道,“主公,安子宓败了,贺兰稚挥师到默苍山来了!”

林晗心头大震,顿时僵在原地。

外面大夜无边,喊声惊噪,刀兵铮铮相击。他麾下听闻达戎大军压境,将士夜惊,整个大营陷入混乱,自相残杀起来。

林晗镇定自若,轻蔑地望了眼浓稠的夜色,冷声吩咐:“去召集烬夜明,把外头四散奔逃、动摇军心的就地格杀。”

子绡心惊肉跳,强压着胸前起伏,抱拳道:“是!”

林晗想了一瞬,继续道:“再传令各营将士,凡遇乱卒,可自行斩杀,记作军功。”

他嗓音分明轻柔,子绡霎时一阵胆寒,伏地拜道:“属下遵命!”

林晗负手踱了几步,屏退他:“你去吧。”

子绡恭敬地颔首,飞快出帐。林晗在黑夜里静坐一刻,军中喧嚣渐渐止歇。

长风呼啸,辛夷在外高声请见,道:“主公,贺兰稚送了信来。”

林晗快步出门,微皱着眉,神情凝重。辛夷捧出一封带血的书信,他拆开一览,信极短,只说要赠他一份厚礼。

正当此刻,城外鼓角大作。达戎大军的高喝犹如山呼海啸、鬼神震怒,环绕着圣山久久不绝。

林晗猛然闭眼。他们士气大盛,贺兰稚开始猛攻了。

他当机立断,淡淡道:“走,陪我去城楼看看。”

辛夷忧心忡忡:“城上危险,主公还是莫去了,我代你去探明情况。”

林晗缓缓摇头,执意出大营,登上石头城,遥望夜幕下的默苍山麓。

城下火光通明,炽焰灼天,滚滚浓烟盘旋十里,宛如肆虐的妖魔。山野间蚁附着达戎大军,浩浩荡荡,仿若无边江海。

大军慢慢朝石头城推进。城头守卫着几百梁军,挽弓搭箭,无数火矢齐射而下,照亮宏大的阵列。

林晗忽然发现,达戎阵中竟有十来座攻城器械。他们趁着夜色将抛石机运到城外,上紧套索,众声齐呼,粗长木臂划出道圆弧,砲石便飞越虚空,砸落到城上。

辛夷见势不妙,强硬地劝道:“衡王快走!此地交给我来守!”

林晗回过神,躲避着坠落的砲石,匆匆往城下走,一路上听见众多守城将士压抑的哭音,顿时难以动脚。

他改变主意,与一众士卒避在城堞后,遥望敌军动向。

砲石落到城墙上,并无地动山摇之感,可城上守军一反常态,哭得越发凄凉。林晗心中一沉,寻了个将士问:“城还没破,输赢未定,堂堂儿郎,你们都哭什么?”

有将士哽咽道:“衡王殿下,你看看脚下吧!”

林晗一怔,从城墙边取走一束火把,照亮漆黑的地砖。

砖上灰土厚重,积了层暗红的血泥,到处散落着零碎的骨骼肉块。

他顿时明白,为何达戎投来的砲石撼动不了城池。根本就不是岩石,而是血肉模糊的肢体。

这便是贺兰稚要赠给他的大礼。四散的断肢上还裹着残破的锁甲,都是大梁官军的制式。

第242章 玉石俱焚

他仔细想了想,这些应当都是安子宓带的兵。元帅败北,一定会有很多官军被达戎人俘虏。

贺兰稚凶残暴虐,做出杀俘碎尸的事不足为奇。

林晗默然良久,面庞映着城下煊亮的火光,道:“自我出征以来,从未放弃过麾下一兵一卒。我与那安子宓不一样,倘若城破,我必定与诸位同生共死。”

他取过一弯长弓,对麾下军士起誓:“儿郎们,只要守过今夜,两路援军便到默苍山了。届时一同杀出去屠尽胡狗,为我大梁同袍报仇雪恨!”

城上军卒皆因他的话激愤澎湃,战意顿起,高声呼喝。

“报仇!”

“报仇!”

“报仇!”

不远处的辛夷听见人群山呼,意识到林晗尚未回营,顿时冷汗涔涔,快步到他跟前守卫着。

“殿下……”辛夷观望着城下火海,低声道,“卫戈当真快来了?那让子绡护送殿下出城,我等留守此处。”

林晗深沉地看了看她,平静叹道:“我不知道。”

辛夷一怔,动了动唇,几缕鬓发被风吹乱。

“那殿下为何告诉他们……”

林晗朝城下点了点下巴,道:“你看这光景,石头城还撑得过今夜吗?最好的结果是卫戈他们赶来,最差的便是城破投降……我去做贺兰稚的阶下囚。”

辛夷盯着他无波无澜、视死如归的神情,陡然惊出冷汗,喝道:“不可!我就是死也不能让殿下落到达戎人手里!”

林晗坦然闭眼,嗓音融进夜风里:“千算万算,没算到安子宓败得这么快。”

他顿了顿,对着长天深夜慨然笑道:“天命,这便是天命如此。”

辛夷拱手拜道:“请殿下先行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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