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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着人说,杨持已经不在意。
他回过头,傅掩雪似乎一直在等他。
“在想什么?”
“没有,掩雪,我只是很感慨。”杨持心情复杂,“我在想,人生真的很奇妙,或许上一秒遇到的人,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
“爱你的人不会消失不见的。”傅掩雪低声说。
杨持看着傅掩雪脸,大部分伤口已经痊愈,但脸侧和脖颈处依然有明显的伤痕,那些伤痕几乎快要将他的心割裂了。
傅掩雪的眼眸沉静如水,但他只是注视着杨持,就能从中窥见深刻的柔情和悲戚,他缓声,将这造成这些伤口的那一日重现。
他想他真的等不及了,他在昏迷的日子里,无尽的噩梦侵袭着他,他只剩下了“害怕失去杨持”的恐惧。
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
“掩雪,我……”
杨持方才启唇,却见傅掩雪引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脖颈处。
杨持很清楚,纱布之下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就靠近动脉。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杨持……”傅掩雪追随这杨持的目光,“我当时在山崖之下,就知道我已经等不及了。我现在醒过来,我真的很想要你一个答案。”
杨持想要说什么,可太过郑重的话压在喉头。
傅掩雪压着他的手背挤压着血管,越来越用力,杨持瞪大眼睛,木然地看着纱布渗出血红色。
“我知道我从前对你不好,也知道你依然心存芥蒂,但是没关系,杨持,我欠你的,你想要的话就全部拿走……”傅掩雪唇瓣干裂,他尚未完全回复元气,如今也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他牢牢盯着杨持,想要从男人震惊无措的面容中寻找一丝出路,“杨持,只要你用力,我的命就是你的。”
他神情淡漠,似乎自己的命只是微不可见的一粒微尘。
他将自己的全部都交付在杨持手上,人类最脆弱的地方,全部交付在男人的掌心。
只要对方狠得下心,那么,他心甘情愿为这份“狠心”买单。
他仿佛在说:要么爱我,要么杀我。
“不……”眼泪充盈眼眶,杨持想要抽出手,他曾经亲眼见证过生命的脆弱,知晓傅掩雪与死神只有一步之遥……
所谓情债,但凡有了情爱,自然有了孽债。
感情不过是一笔接着一笔的情债高筑,到最后没人算得清。
“不要犹豫。”傅掩雪莞尔一笑,云淡风轻,他的语气平稳,平静之下的暗涌疯狂,“就当是我为了我的错赎罪。”
赎罪……
“你赎什么罪。”杨持愣愣地问,嗓音沙哑。
傅掩雪垂下长睫,没有回答。
杨持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和傅掩雪两人,自始至终都只“情”之一字。
“罪”从何来?
杨持忽然想起傅掩诤交给他的盒子里的照片。
他打开过,却不明白上面为什么会有新鲜的血迹。
当时他十一岁,傅掩雪五岁,他依然记得当时庆幸的心情。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他曾经一闪而过的想法重新回到眼前。
——“你……为什么不是他呢?”
——“你不过是和我有一丝相像才攀上掩雪!”
——“……是你。”
……
杨持死死咬住唇,那几乎要冲破心脏的可能在他心里发酵。
傅掩雪为什么要找他当杨舒景的替代?傅掩雪对杨舒景的喜欢为什么如此别扭而难以言喻?
以及杨舒景对他没由来的忌惮。
傅掩雪那在山崖之下奄奄一息的剖白……
每一个痕迹都在告诉他们,曾经为了这样一个真相,他们走上了多么荒唐的道路。
这条路蜿蜒曲折,荆棘遍布。
他们一路追寻,一路成长。
他和傅掩雪错失的十七年,没有一刻,彼此不在互相思念。
又有多少次,在快要靠近的时候,又因命运的捉弄而擦肩。
“是……我。”杨持手指发颤,哭腔里有不可置信,“掩雪……你要找的人,是我……”
他没有用任何疑问的语气,而是艰难地陈述着。
从前,他以为自己不过是杨舒景的代替,成为傅掩雪身边一个可有可无的劣质赝品,也许他能抱着这样的感情活着——但感情却由不得他操纵,一个凡人怎么能在激烈的情债中保得自身?
后来他选择成为“懦夫”,从这段情感中抽离。
而傅掩雪却一次又一次追了上来。
他怀疑过,犹豫过,彼此跌跌撞撞地寻找,在这一路上彼此误会争吵,想要全部割舍,却又念念不忘。但总归是这样,流落的雨水会回到天上,失落的文明会在黄土上重新生长,而错过的爱人在千帆过尽后回到故乡。
他们总归会相遇,又或者说,无论分开多少次,又总归会相逢。
“是你,杨持,我所有的感情,从始至终……都是你。”傅掩雪说,声音苦涩,“可是,我太笨拙,我没有认清我自己的心,也没有查证任何的过去。我在我的固执里一遍一遍伤害你,忽略你,可我总是忍不住去关注你,去想你,不是因为‘我应该’,而是我知道,我早已经……”
傅掩雪颤抖着,将一个吻落在杨持的眼睛上。
他想他终于可以说出这句话。
他已经等待了太久——
“杨持,我爱你。”傅掩雪说,郑重而坚定地说,“杨持,我爱你。”
第113章 到达。(完结)
傅掩雪在医院里又休息了近一个月,杨持也跟着住了二十多天,在医院里住得快受不了了,医生给傅掩雪通体检查一遍确认无误之后,这才放他出院。
随着傅掩雪身体状况愈来愈好,杨持的心情跟着上扬,但医生的建议还是要听的,至少在饮食这一块,傅掩雪和杨持都得乖乖戒口。
杨持还好,他是说戒就能戒,辣的甜的一概不沾,但傅掩雪不太乐意,起因是他想吃杨持做的糖醋排骨,念叨了三天,每一次都被无情拒绝。
“……从前怎么没见你小孩子脾气这么大。”
杨持还没进门,就听到傅掩诤的抱怨声。
傅掩雪显然不太高兴:“哥,杨持做的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是妈妈的手艺差,还是柳姨的手艺差?”傅掩诤不耐烦,“行了,懒得和你扯这么多,反正你安心养病,别的有的没的就别想了。”
傅掩雪轻哼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一见到杨持,脸上立刻挂上笑:“杨持,你去哪里了,都不给我说一声。”
杨持扬了扬手里的保温壶:“猜猜这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你做的都好吃。”傅掩雪笑眯眯的,但又忽然想起什么,补了一句,“折耳根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