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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像其他小孩一样哭闹,也没有冲陈林浩嘶吼发火。
他只是在短暂的安静注视后,抬手,拿过了桌上被汤水打湿的陶瓷小猫。
那只小猫陈林浩记得,是路嘉洋送给江元洲的。
路嘉洋送给江元洲时,陈林浩就在不远处。
他看着路嘉洋笑盈盈的,说这只小猫和江元洲很像。
是一只卷在毛团上睡觉的小白猫。
江元洲一点不嫌脏地将小白猫拿起,而后抽了张纸,缓缓将小白猫擦净。
擦完,他终于抬眸,静静地看向陈林浩。
那是他入学一个星期以来,第一次拿正眼看陈林浩。
后来什么也没有发生,老师进来,帮江元洲收拾了桌面,又给他重新打了份饭。
这之后江元洲一切照常。
陈林浩仍找不到机会欺负他,渐渐也就对他没了兴趣。
一切变故发生在一个午后。
经常跟在陈林浩身边的胖子抓了只蚱蜢到教室玩。
陈林浩怕那东西怕得不行,可他平时在朋友们面前当大哥当惯了,怎么可能让其他人知道他害怕蚱蜢。
因此他强撑着面子,浑水摸鱼地假装和其他人一起玩。
就在他心虚地想会不会有人看出来时,一抬头,就看见江元洲坐在窗边,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江元洲有一双玻璃球似的干净漂亮的眼睛。
那一瞬,那双眼在阳光下清澈如湖水,清晰地倒映着一个完完全全的对蚱蜢充满惧怕的陈林浩。
当天下午,陈林浩在课桌里翻书,翻出了一只死蚱蜢。
他被吓得一蹦三尺高,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这反应,直接让中午和他一起玩蚱蜢的朋友们哈哈大笑。
“陈林浩你不是说你不怕蚱蜢吗?”
“哈哈哈,陈林浩你胆子原来这么小啊!”
陈林浩哭半天回过劲来,一张脸顿时又青又白。
“是谁放的!”
没人回答。
陈林浩一瞬间想到中午江元洲看他的眼神,他顿时朝江元洲冲去:“是不是你!肯定是你!你中午就……”
他人都没来得及抓到江元洲,就被老师拦在了半途。
老师拧着眉看这个班级里的小捣蛋鬼:“小浩,你有证据证明是小洲做的吗?”
陈林浩斩钉截铁:“肯定是他!他中午就看出来我害怕蚱蜢了!所以故意把死蚱蜢放到我课桌里吓我!”
老师看一眼陈林浩,再看一眼一直安安静静垂着眸,连蚱蜢都不敢看一眼的江元洲。
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偏向,但还是问江元洲:“小洲,是你做的吗?”
江元洲垂着眸轻轻摇了摇头。
陈林浩根本不信。
还要再说,老师先一步出声:“好了,那大家都不要争了,教室里是有监控的,我们看看监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老师这话一出,一个弱弱的声音缓缓响起。
“老……老师,对不起,其实是我放的。”
陈林浩看向那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那是平时和他玩得最好的小胖。
“怎么可能是你!明明是江元洲……”
小胖挠挠头:“我就是玩的时候看出来你害怕蚱蜢了,可你又怎么都不肯承认,我就想吓唬吓唬你。你为什么要说是江元洲啊?他明明都没有和我们一起玩……”
矛盾一爆发,其他小孩憋久了的话终于也陆陆续续冒了出来。
“陈林浩,你平时就总是想欺负小洲,现在这种事还要赖他,你太过分了。”
“那天把小洲的饭弄掉的也是你,我们要告诉老师!”
“你真的是太过分了!”
陈林浩淹没在一声声责骂里,想辩解又不知该如果辩解地看向江元洲。
江元洲站在窗边,还是那副安静模样,静静地望向他。
可那一瞬,望进那双漆黑的眸里,陈林浩却仿佛望见了家后院那口枯井。
漆黑幽森,深不见底,好像只要他稍一不留神,就会悄无声息地一头栽进去。
那之后,陈林浩在班级里的人缘变差很多,江元洲的人缘则变好很多。
很多人主动去和江元洲交朋友,可他却始终不冷不热的,不接受任何人的玩耍邀请,仍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安静看书。
有一回小胖很是主动,直接趴到了江元洲桌前。
“小洲,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玩啊?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你好漂亮啊,像洋娃娃一样,你看我们也没有像陈林浩那样欺负过你,如果你想,我以后还可以保护你!”
他一股脑说完一大堆,江元洲不仅头都没抬,甚至还翻了页书。
小胖抓耳挠腮,忽然灵光一动,就想像平时路嘉洋牵江元洲那样去拉江元洲的手。
手刚伸出,江元洲仿佛预判到他意图般,直接将搭在书上的手收回。
“砰”一声响,书页合上。
江元洲抬眸,静静望向他。
分明江元洲什么也没说,可与江元洲对上视线的瞬间,小胖却忽然想起,他的确是没主动欺负过江元洲,可那天,在小公园里,当陈林浩朝江元洲扔了捧沙子时,他站在一旁,在哈哈哈地捧腹大笑。
江元洲的眼睛漂亮、清透、澄澈净明。
他不用言语,就足够告诉小胖,他心如明镜且容不下任何瑕疵。
小孩子总忘性大。
天大的事,睡一觉起来,就能毫无负担地抛在脑后。
因此蚱蜢的事也就让陈林浩在班级里人缘差了短短几天。
几天后,原本和他关系好的朋友又跟他重归于好。
可没过多久,又发生了一些事,让陈林浩在班里的人缘再度变差。
自那以后,每当陈林浩在班里的日子过得稍微舒坦起来一点,就总会爆发出一些小冲突,让其他人不自觉远离他。
一次、两次、三次……
直到陈林浩彻底被边缘化。
这些事情没有一件与江元洲相关,可陈林浩近乎是生存本能地直觉,每一次冲突的爆发都与江元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那时年纪太小,无法将那种感受细细描述。
直到后来很多年,他再回想。
他想起幼时他们常玩的小人棋。
一群小孩摆弄着小人,让小人在他们的世界里打打杀杀。
小人们互相残杀,杀得丢了盔甲断了手臂,深以为站在对面的就是真正的敌人。
却不知道他们的世界之外,背后操纵者们正惬意地欣赏着这场屠杀。
在陈林浩被逐渐边缘化的那段时间里,他们所有人都仿佛变成了棋盘上的小人棋。
而江元洲,是唯一居高临下的执棋者。
在行单影只了很长一段时间后,陈林浩终于崩溃,全凭直觉地找上了江元洲。
在找上江元洲前他想了很多,他想要不干脆揍江元洲一顿,警告他别再搞鬼,或者威胁江元洲,说要去告诉路嘉洋,跟路嘉洋说江元洲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可在拦住江元洲,望入江元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