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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瓢泼的大雨落下,鞋袜被打湿、衣裳被沾湿,也没有破坏钱子轩的极佳心情。
不知不觉便在东正门口纠缠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之久,周围聚集起了非常多看热闹的百姓,像是终于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邬修明终于撑着伞,从人群之后走了出来。
“钱侍郎,这么大的雨不早日回家歇息,何故还聚集在此啊?”邬修明面色祥和地抚着长须,乐呵呵地问他们,像是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当场氛围的胶着与剑拔弩张。“倘使像陛下一般染上风寒,那可是要卧床休养的。良药再好那也是苦的,又何故给自己找罪受耶?”
这些话钱子轩听着实在觉得气闷。
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用近乎慈祥的语气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在不明真相的围观百姓眼中,就好似是他们在无理取闹。
“太师不要扯开话题,我等不过就是淋淋雨,这也算不了什么,可谁知我们的君王在宫中受的是什么苦啊?”他勾唇讥笑一声,眼中仿佛淬了毒。“为何不让我们见陛下?”
“钱侍郎,这……”
钱子轩并没有给邬修明把话说完的机会,他厉声打断道:“太师可还记得大汉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说是做匡扶汉室的忠贞之士,实则是背信弃义的奸臣小人啊!太师一直不让我们见陛下,难不成是想效仿曹操吗?”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一旁围观的百姓即使看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也从曹阿瞒的例子当中知晓了大概是什么意思,一时之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起来。
“钱子轩,你怎可说出如此诬蔑人的话!你……”
邬修明被扣上了一顶这么大的帽子,邬氏一派中人想要驳斥,却又在一时之间气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是不是诬蔑?你们心中清楚。”钱子轩的语气和神色更显得意,大抵是觉得口头上也占了上风、赢过了邬修明,于是再也忍耐不住了。
他在自己的怀中掏了掏,随后抽出了一把软剑,手腕一甩就直直地指向了站在不远处的邬修明。
即使时下无光,剑刃的寒芒还是闪眼。
好些人都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唯独邬修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仍旧泰然自若地撑着伞,站在众人之前。
“你为何不退?”钱子轩问。
“我心坦荡,为何要退?”邬修明附着自己的长吁,又抬手指了指自己身后。“我主在后,我也绝不可退。”
钱子轩听着这个话,仰天大笑几声。“哈哈哈哈——听听,多么忠义的话。”握着剑又往前走了几步。“但是今日,我便要从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反贼手中救出陛下,让我们这天下的百姓看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忠臣。”
钱子轩话音落下,随后竟然响起了无数道剑刃摩擦过刀鞘的声音,令人牙酸。
声音落下的之后,从街头巷尾当中、从屋舍院落里,忽然涌出了一批接着一批身着甲胄、手拿武器的士卒,他们瞧着模样便是训练有素也,迅速地集结成了阵。
显然就是有备而来。
“你们这是谋反,你们这是谋反!”
钱子轩再次仰头大笑几声,“我等是要捉拿反贼,救出陛下!”
“上——”
一声过后,围观着看热闹的百姓尖叫着四处逃窜。
有好些年轻的文臣上去护住了邬修明,扶着他将他往一旁安全些的角落带。
然而邬氏一派的其他人都死守在宫门口,即使有些人的身子因为那闪着寒芒的剑刃在颤颤,可落在青石板上的脚还是未移开半寸。
“若想要进攻就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我们绝不会任由你们这些宵小之辈伤害陛下。”一个七品小官张开双臂,对着钱子轩高喊。
“哈哈哈哈——真当我们不敢杀你们?”钱子轩的软剑一动,便对着那七品小官刺了过去,却因手不准,只是擦过了肩膀,但那小官也因为疼痛而直接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流出的鲜血被大雨冲淡,不过铁锈味却顺着雨水钻到的每一个人的鼻中,没有丝毫的减淡。
有人倒下了,然而还是没有一人往后退。
邬氏一派的武将并不多,这个时候面对着一群氏族和拿着兵器的敌人,显得毫无抵抗之力。或许在钱子轩的眼中是引颈待戮的羔羊,然而忠义与气节却早已在无形之中凝成了百炼成钢的甲胄。
邬修明站在一旁看着那个被重新搀扶起来,但仍旧血流不止的七品小官,有些失了神。
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并不深,应该不是从嫡系出来的学生,大抵算不上非常聪颖有天赋,然而现在看来却是十分有胆识。
这小官的面容已经不再青涩,大抵年纪算不上小,或许家中有嗷嗷待哺的稚童、有颐养天年的父母、有为他洗手作羹汤的妻子,鞋底很新,像是新纳的,家中的妻儿老小可能正在等他回家吃晚饭。
莫名,他想到了曾经见过的一个后生。
这个后生祖上无官无商,是个真正从穷苦人家、靠着种地卖粮养出来的孩子。吃了很多的苦,才从秋风可破的茅屋走到了京都大理寺,成为了大理寺左少卿。
但如此重负磋磨着他,却没有压垮他、改变他,他仍旧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为人端正、为官清廉。
后生家中有个坏了双眼的母亲,有个结发的妻子和一对不大的孩子,一家人生活很是美满幸福。
那个后生叫做薛古,公者千古的古,他还记得。
可惜一朝事变,那后生没有死在穷凶极恶的敌人手中,而是死在了龌龊的权势相争里。
他又想起自己每教一个学生,都会与他们讲一遍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说此为士大夫之责、为儒生之责、为朝官之责。
然而朝堂之中多的却是肮脏的党派利益之争,教有心者也无处施展理想抱负。
不应该是这样的,但偏偏又常是如此。
血腥气越来越重,熏得他有些头昏脑胀了。
“可以了。”他说,或许是年岁大了,第二声就显得有些气力不足。“往后退,让他们进去。”
周围的后生用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他,“太师?!”
他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为国赴死的时候。
“让他们进去。”
有认命听话者,自然就有固执坚持者,仍旧梗着脖子倔强地站在城门口,就是不退让。
他们之间的这些纠结与挣扎,看在钱子轩眼中却什么也不是。
邬修明的这一番话在他的心里等同于示弱,于是大手一挥愈发地胆大了。“将逆贼邬修明给我绑了,带进宫中,一同审判。”
而后带着人横冲直撞地进了宫,没有将时间浪费在收拾其他人身上。
邬氏一派想要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