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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卷纸,慢悠悠打开,抓在手上给刘宜成看,“仔细瞧好了,这是什么?”
刘宜成真的借着席子边的烛火光看了,竟然是贺近霖亲笔书写、画押的诉状。上面写了刘宜成勾结崔伯钧逼走谢承瑢,断其粮草,欲其困死西北一事,还有架空贺近霖将权,对谢祥祯、谢忘琮见死不救,污蔑构陷谢承瑢等等罪状。诉状上写,当年征西北路军全军覆没,刘宜成和崔伯钧才是罪魁祸首,要负全部责任。
“什么意思?”刘宜成额头的筋一阵一阵跳。
赵敛反问:“你问我什么意思?刘中丞,你不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刘宜成别过脸:“你拿的这是什么?我不认。”
“没有你认不认。”赵敛把诉状放在那张离席子很远的小桌上,“这是事实,就算你不认,事实也会是事实。明日我会把这诉状上奏给官家的,我会让百官都知道你的德行,让百官看看御史台的德行。”
刘宜成欲大声辩解,可又不敢被谁听去,只好压低声音:“你想诬枉我?就凭这一张不知道是谁写的诉状?”
“你怎么会不知道是谁写的呢?白纸黑字,贺近霖,那么清楚。”
“贺近霖?贺近霖早就死了,他什么时候写过诉状?!”
赵敛见他激动起来,假装安抚:“别急啊,刘中丞,你一急,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刘宜成猛地反应过来,呵斥道:“你把贺近霖藏起来了?那把火,是不是你放的?!”
赵敛只是微笑,半句不答。
刘宜成看了,更加笃定:“赵敛,你欺君罔上?贺近霖没死,是吗?还是说连谢承瑢都没死,你骗了官家,你放火劫狱!”
“你是不是在大理寺狱里呆久了,脑子昏了?这诉状自然是贺近霖入狱后为了自保偷偷写的,哪能给你看到呢?”赵敛笑笑,“张口闭口就说我欺君,是不是你心虚了,想先咬我一口?”
“我呸!”刘宜成愤怒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赵敛,你以为靠这一张诉状就能定罪?”
“那不然呢?难道贺近霖亲笔写的诉状,还不能作为你在西北擅权陷良的证据?放心,这一定是贺近霖亲笔,他们要是不信,我会把贺近霖生前写过的字都拿来比对,这样就没人不信了。”
刘宜成仍不死心:“我不会认。”
赵敛淡淡笑了一声:“刘中丞,你还真把自己当作清高的忠臣了?你不会认,你犯下的错,你不认?你指望着崔伯钧来救你吗?这状书也提到了崔伯钧,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牢狱中烛火摇曳,有飞蛾被光吸引了扑过来,一头栽进火虫,溅起无数粉白的碎末。
赵敛看着蛾子被烧死,怜惜说:“明知是火,却非要扑进来。中丞,你说这蛾子蠢吗?”
“当年那把火,是不是你放的。”刘宜成问。
赵敛动了烛台,滴下一点蜡油:“看来你琢磨这问题,琢磨了三年了?就连你到了大理寺狱还在想这个问题?”
“你在撒谎。你用一把火,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谢承瑢没死,对吗?”
赵敛始终从容不迫地回答:“难道他没死,你就可以摆脱在西北擅权的罪名了吗?刘中丞,你和崔伯钧害死了那么多将士,八万人身死西北,尸首无归。八万人,你不怕他们的鬼魂飘荡回家,找你索命?”
“哈哈哈!”刘宜成大笑说,“他们要找,也该是找谢祥祯、找贺近霖!无能的将帅,如何带兵打仗?贺近霖什么都不能做主,谢祥祯专断自我,他们两个,谁有资格做主帅?”
“难道你有资格吗?还是说崔伯钧有资格?克复西北的也不是崔伯钧,是谢同虚,是我,是纪风临。”
“你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刘宜成平复下来,“你打仗,根本不是为了收复失地,是为了名誉,为了兵权,为了有朝一日回京,再享荣华富贵!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还愿意整日清贫吗?”
赵敛笑笑:“那你呢?你在西北以文臣的身份操纵武臣,在明州私自贩卖营/妓笼络禁军,是不是也为了荣华富贵?”
“你说什么?”刘宜成一噎。
赵敛忍不住说:“刘大官人是不是耳朵有问题?我分明已经讲得那样清楚、那样明白,可你就是听不清。”他又从袖子里拿出另一张状书,摆在刘宜成眼前,“天佑军三军指挥使都招了,你在珗州卖进娼妓,转手卖给明州的军营,牟取暴利、笼络人心。为什么给你建生祠?因为你太有能耐了,为明州禁军买了那么多女人,他们不感谢你,感谢谁?”
刘宜成伸手就想夺下那状书,可赵敛一掌拍下他的手。
“在西北弄权,在明州营私,拉拢禁军,难道是为了拿下地方军权,拥兵自重,将来造反?你说这一桩桩罪名,哪样不能定你死罪!”
“我没有!这是污蔑!”
赵敛不再装好脾气了,他厉声说:“我知道崔伯钧和曹规全私下里做了什么勾当,只要你供出他们,或许还能保住一条贱命。”
刘宜成恨得牙关直响。他料定赵敛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只不过是来诓他的话而已!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还在这里嘴硬什么?你违反了大周律法,有谋逆之心,陷害忠良,你还在妄想着有谁能救你?”赵敛再把这一张状书叠在贺近霖的诉状上,“你既然进了大理寺狱,就不要想着再有出去的那一日了。没有人会来替你求情的,崔伯钧和曹规全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管你?要么,你就供出他们在外勾结武将的事实,要么,你就牺牲自己,落得个‘忠义两全’的好气节。”
刘宜成热得,头冒出一缕一缕的汗。
“我不会让你死得太轻松的,”赵敛露出阴沉可怖的神色,“你别以为仗着有官家做靠山,就能逃过一劫了。”
“你……”刘宜成跌坐在地上,“姚持,是你指使的?”
赵敛厌恶说:“我只给你一刻时辰思考,到底是成全崔伯钧和曹规全,还是成全自己?”
“不……”刘宜成愤恨地要上前挠他,但手上的铁链紧紧拽着他,他根本不能上前一步。
“白玉馆可以接纳沦入贱籍的罪臣子女,你若死了,你妻儿一定是去那里。刘中丞,你贩卖那些可怜的娼妓时,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妻儿也会如此?你可以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你好恶毒!”刘宜成浑身的血都快要沸腾起来了,他死死盯着赵敛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你不是一直为那些女人请命吗?到头来,也不过是作戏?!”
赵敛挑眉:“你的妻儿在家里心安理得地挥霍你贩卖娼妓得来的钱财,他们也是你的共犯。我是决不会同情共犯的,只有亲自尝了痛苦的滋味,他们才能为曾经所犯下的罪孽深刻忏悔。建兴十年的冬日,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