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29
三人正?商议不定?的时候,忽又见妙真?走了来?。这可热闹,不知道她来?作甚,三人皆是面?面?相觑。
妙真?进来?先请了胡家两口?的安,继而又问胡夫人的病,“舅妈好些了么?我早想?过来?探望的,又怕扰了舅妈养病,一直没敢来?。”
胡夫人额上还系着一条抹额,扶着额角直哎唷,“就是头疼,别?的倒没什么要紧。你?去看过你?妹妹了么?”
唯恐说错话得罪了她,妙真?忙装万事不知,“妹妹怎么了?也病了么?我这些时日忙着打发良恭上南京去,才刚得空。”
雀香的事人尽皆知,不过妙真?装作不知的样子?倒合了胡夫人的心。她稍微端坐起来?,向对过梳背椅上指去,“这是你?安姨父,你?还认不认得出来??”
妙真?就是听见安老爷来?了,特地?过来?和他说退婚的事。她还是幼年时候见过的安老爷,端详了片刻才找到几分熟悉的样子?。
他还如印象那略微冷清清的气度,眼色总是淡淡的,仿佛对什么都轻蔑。曾太太说他是自姨妈过世后才变得有些郁郁寡欢,谁又真?去考证?
妙真?福身在面?前问了个安,脸一抬起来?,就令安老爷那颗在腔子?里平静许久的心猛地?蹦两下?。他仿佛被她那双眼睛吸进往事的洪流中,那是段极不光彩的,他一生最丧天良的一段往事。
长此以来?,他自有一套说辞使自己心安。那不能全怪他,当初议亲,是胡家隐瞒了胡二小姐的病根,他迎她进门,本来?该是段才子?佳人的佳话,谁知这佳人是个疯子?。尽管她从未发过病,可他不得不时刻堤防着。心里的弦绷得太久,开始怀疑她说的这句话是不是疯话?做的那件事是不是不大正?常?
天长日久,不知道他们谁才是有病的那个。这倒还没有大的妨碍,要紧是另一样。他和她说好二不要孩子?的,不想?后头她有了身孕,偏要生。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一个家里出两个疯子?,谁家经?得起这折磨?
他不是也搭进去了一条胳膊么?这惩罚够了。这么多年,他靠着这份自我宽慰活得心安理得。
可这会,他倏然如坐针毡,这也是必定?要悔婚的缘故。他怕面?对妙真?,余生再不能心安。他不爱财也不爱势,人又老了,只盼能安享晚年。
妙真?果然说了退婚的事,胡夫人骤听,简直要跳起来?,“你?怎的不早说?!”
早点说,雀香就不会遭了这份倒霉。妙真?却是楞了楞,怯怯地?道:“前头一直有事忙,我就没提起。今日听见姨父过来?,我就想?趁机来?说清。姨父,是我不好,我毁约在先。请姨父见谅,这个时候,我不能嫁人,我得等我爹娘回来?。”
安老爷疏疏淡淡地?微笑着,“这个时候也确实不该张罗什么婚事,罢了,是我们两家没这缘分。你?爹的事,你?不要过分忧心,安阆上京去了,他认得个什么翰林院的大人,为你?爹的事去求他去了。”
“多谢姨父和表哥为我家的事情奔走。”
他把一手撑在腿上,一手摇一摇,“应当的,应当的。那只好劳烦舅爷和那位邱三爷,过几日咱们到衙门解这婚约。”
安老爷板着脸来?,又微笑着去了。下?剩胡家两口?还闷在那里,都在为雀香的事懊恼不迭。真?是,倘或早些说,何至惹出这些麻烦?胡夫人只觉脑仁怄得更疼,欲哭无泪。
妙真?又折身进来?客套,“真?是给舅舅舅妈添了麻烦,怪不好意思的,舅妈明明病着,还要为我的事烦心。”
胡夫人那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手摁着,一手慢慢摆一摆,“我们是你?的舅舅舅妈,你?爹娘不在跟前,自然是我们操心。你?去吧,舅妈这脑仁实在疼得厉害。”
这里辞出来?,妙真?思忖片刻,调转去雀香屋里看看。近日听见她在屋里大哭大闹,一会说要吊死,一会说要吃药,弄出好大的动静。她要装不知道也不能够,只好去瞧瞧,只当是她病了去探个病的意思。
前脚踅入房里,跟着就有个瓷碗砸出来?。妙真?跳着进去,看见雀香在罩屏里榻上摔碟子?砸碗,穿着件家常鹅黄薄褂子?,月魄色的裙。还是那样嫩的颜色,只是没装黛,砸碗碟砸得用力,把挽好的头又抖散了,猛一瞧,再没了往日那份疏疏离离的清高,竟像个泼妇。
她看见妙真?进来?,忙把盘着的腿放下?去,手把散乱的头发刮一刮,尽力维持着一份体面?。可笑得有些僵硬和勉强,“大姐姐来?了?大姐姐请坐。”
妙真?把她那丫头看一眼,脑筋一转,吩咐一句,“看你?如此不小心,还不另外摆饭上来?。”
三人都解了一份尴尬,但雀香心里如何也谢不起来?,觉得都是受妙真?牵连才毁了名节。那两个贼分明是冲妙真?去的,不知怎的摸进了她房里。门上的曹二宝私底下?给打死了,说他是犯病死的。但那两个贼再找不到了。
她无论如何是说不清,衣裳扒光了没出什么事,谁信?
这话还是那时她娘对她说起的,那时是议论妙真?,所以表情满是一种得意,是觉得她这主意很好。她当时什么也没说,劝一句也没有,袖手旁观,渔翁得利。
说不上懊悔还是恨,使她浑身上下?都透着别?扭。又别?扭地?叫丫头给妙真?上茶,“大姐姐今日怎的想?起到我这里来?了?”
“我去看舅妈,走到你?这里,顺道进来?瞧瞧,隐隐听说你?有些不好?”
妙真?用词还是谨慎的,说“隐隐”,不确凿,怕说到她的痛处。
即便如此,雀香仍然感到一种刺痛,本该是妙真?受的灾转来?她身上,她觉得很是冤枉。她窥着妙真?刺探,“你?听见说什么了?”
“就听说你?有些不爽利,像是病了。”妙真?忙打马虎眼,“我近来?事情多得很,没怎样留心。”
雀香不知该如何笑,所以笑得没温度,“已经?快好了。大姐姐在忙些什么呢?”
妙真?心下?后悔进来?,尴尬地?在这里和她周旋,“先忙着打发良恭去南京,后又忙着商议和安姨父家退婚的事。”
“良恭去了南京?”雀香马上记起良恭的模样,随即想?到那素未谋面?的黄家公子?。她当下?又是一片灰心,不晓得黄家听见流言没有,说不准他们是不是也要退婚。
妙真?说的一筐话她也没留心去听,只缓缓走到两扇槛窗前,心下?获得了一份梦寐以求的忧伤。
可她想?,原来?忧伤也是各有不同,有的忧伤是梢头掠过的一缕风,带着幽凉的清香;而有的忧伤则是落叶底下?的烂泥,裹着虫蚁的尸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