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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顾家人就没有长得不好看的,但风韵犹存这词不适合用在她身上。
她比小舅还要大十五岁,监狱里又染不了头发,她两鬓都是花的,皮肤也很苍老,皱纹遍布了眼角和脖子,看起来像是明年就要过寿了。
可能是营养不好吧,或者心里落差太大,毕竟以前也是养尊处优的小姐。
我感觉自己像是踩到了一只蟑螂,没心情再拦车回家了,我爬都想爬回去。
她坐牢这些年我一次也没去看过她,我以为我会恨她入骨,或者已经在幸福的生活里忘却这件往事,但其实真正见到她那张脸后,我发现我还是害怕。
她被渣了这是事实,我爸不是个东西我也清楚,但我同样不可怜她,我很自私,她恨我爸,恨我爸的出轨对象,甚至恨那个孩子,我都理解,但这不是她把我当做报复的工具,把我逼成自闭症和疯子的原因。
钢琴和数据线、红肿的手背和分裂的指甲,还有大火和那三张语笑阑珊的脸。
我的神经在告诉我,快点走,周归,快点走,不要待在这里,否则你会失控。
我的手指已经开始发抖了,我听从神经给我的指示,扭头就走,我还尽量让自己保持得冷静一点,我不想让这个女人觉得她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丁点印记,即使那印记混着血掺着汗,臭的像死人的头皮。
我得让她知道我没有受到她一丝丝干扰,我其实过的很快乐。
可她却在那一瞬间里扯住了我的袖子。
“小归...妈妈...”
“别他妈碰我!”
手提袋里的橘子滚了一地,被路过的车辆压成了黄色的糊酱,我的感官全部丧失了控制力,我像疯了一样淌在黑暗里,头疼地要跟炸了一样。
“监狱为什么放你出来!为什么要放你这种能够杀人犯出来!”
“法官是吃屎的吗?我们国家的法律是用来看电视剧的吗!”
“你他妈还敢碰我!你他妈还敢出现在我眼前!”
“你怎么不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不是你!给我去死给我去死啊!”
我以为那个深渊只要我不去想不去记,它总会随着时间被遗忘,就像沙漏里的沙,但其实并没有。
过往像一只大网将我束缚,我还没有为错过太阳而哭泣,群星也已经湮没在黑暗里,我知道我如果也甘心停留在那里,就会没有痛苦的死去,但如果期盼着走出一步,我就像踩在刀刃上。
悲痛吞噬掉的其实是虚伪。
直到周围的人将我暴力地扣在地面上镇压,我才知道我刚才居然在压着她挥拳头,她鼻血流了一脸,头发被我撕的乱七八脏,被几个路人扶着站在一起,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惊恐和眼泪。
有人报了警,我听到警报声正从远处接近,人群里忽然挤进来一个老女人,看见顾云芷那个样子就开始大哭然后大骂,那是顾云芷她妈。
她今天穿的很漂亮,快七十的人还搞得玫红色,大概是想和自己闺女逛个街重温一下母女情怀,但不幸被我扰了。
她安抚了自己的女儿后转过头来望着我,然后几步踏过来扇了我好几个巴掌。
我被人抓着胳膊没法动弹,她一边打我一边掐我,骂我畜生和疯子,从小敢对家里人动手,还试图杀死自己的妈妈。
她一边扇我一边大哭,捏造了大量电视剧里的情节安在我身上,也或许真的发生过,只是我忘了,但她不提自己是怎么对我的。
不说她每天只把削下来的苹果和黄瓜皮给我当饭,不说她故意把我锁在门外让我睡在院子的草坪上,不说她拿刺绣的针扎在我身上逼我开口说话,她只说,自己是造了孽才会觉得我可怜,锦衣玉食养大了我,结果我就是个白眼狼。
人群从窃窃私语到大声喧哗,我的沉默是催化剂,大家指着我说我是咒怨的原型,不是个东西,死了都要下到地狱受最重的刑。
我脸上已经疼得麻了,嘴角不知道是血还是口水,不停地流,我没有办法擦,只能让自己像一条长满癞子的狗一样被人喊骂。
有人从后踢我腿弯,让我冲着顾云芷和她妈的方向跪下,脸上沾了东西,有点腥臭,大概是有人冲我吐唾沫。
警车呼啸而来,深蓝色的警服在我眼前晃,我有点捉摸不透,于是问他,虐待父母是犯法的吗?
他说是,我问他,那法律是平等的吗?他也说是,我最后问他,那你为什么只抓我不抓他们?他却说不出来。
我想起小时候舅舅给我念过的睡前故事,法学家引证了所有条款去办案,念了几十页的拉丁语法典,最会却建议法官掷骰子。
看来人们已经习惯相互欺骗,并且能相安无事再续前缘,我曾经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是小丑,但我错了,这世界上原来没有几缕干净的风。
“先回派出所。”
我跟他上了车,顾云芷她妈把自己女儿强行弄去了医院,非要让人民警察陪着去,她跟着我去派出所做笔录。
走的时候有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老太太拉着警察的手说一定不要放过我,“现在小孩太厉害了,什么罪都敢犯,这种敢当街打妈打姥姥的东西以后指不定怎么杀人放火,趁早为人民除害,关上七八年就老实了。”
警察笑着拍拍她的手背,说他们会好好处理,还大家一个公道,我觉得好笑,扶着车门笑了好久,公道这个东西,真他妈不如我鞋底沾上的那团泡泡糖。
我被一只压着手腕不能动,她坐在前排施施然地给小舅打电话,她丝毫不提我,语气正常,说顾云芷在超市买菜的时候摔倒了,情况紧急,现在在市二医院,她今天跟着姐妹一起去外边旅游了,一时回不去,让小舅去看看。
我的膝盖磕破了,身上和脸上全是灰和唾沫,几个骨节上染着血,一路上我都像块木头一样不会说话,进来后他们不管问什么我都不回话。
我不是不想说,就是好像自己又不可控地变成了那年开口叫小舅前的我。
他们暂且把我关进了一个小房子,光很小,从狭隘的天窗里透进来,特别暗,我躲进角落里抱着自己的头,把脸埋进腿面,但好像无济于事。
浓烟似乎一直卡在我的喉咙里出不去,我快要窒息,我爸和姜阿姨时不时在我耳边嘶吼,说还我命来。我的同父异母那位小哥哥一直在哭,说周归你为什么要来我家过生日哪?你没有幸福的人生但是我有啊,你不能因为你自己没有就来破坏我的。
他哭着哭着忽然变得面目可憎,张开獠牙向我冲来,我吓得直声尖叫,但疼痛没有如期而至,我睁开眼,看到小舅抱着我的头,肩膀被咬的血肉模糊,那个哥哥狞笑着望着我,说你夺走了我最爱的人,那我也要报复回来。
“怎么了这是,他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