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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
之后的后半程里,霍凌宇果然没有之前那么精力充沛,说难受倒也不是很难受,只是总感觉有些反胃,胸里堵着一团气,想吐又吐不出来。
尽管如此,霍凌宇也坚持到了晚上八点看完烟花秀后才散场。
大家挥手告别,各回各家。
走了一整天路,池绪已经累到眼睛都睁不开了,脑袋歪在车窗边睡得正香。
裴谨修本来还担心他晚上怕鬼不敢睡,又要可怜汪汪地缠着自己陪他。
这次他还会果断拒绝吗?
裴谨修心想,他之前是很讨厌和人距离过近,但或者是习惯使然,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潜移默化的影响。总之,他已经不抗拒池绪了。
回家之后已经快九点了,池绪晕晕乎乎地洗完澡刷完牙后就睡下了。
裴谨修睡得稍迟了些,一直等到池晚宜从池绪卧室里出来。
已经快十点了,睡前外面隐约有些打雷,裴谨修看了一眼天气预报,国庆七天假期,之后的六天都在下雨。
等他洗漱完准备睡觉时,外面果然下起了大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裴谨修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是白天那个鬼屋,但又不完全是。
裴谨修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前世裴泠生病后住的那家医院,连vip病房里的绿植都如出一辙。
只不过在阴森诡异的环境之下,曾经青翠鲜活的绿植也腐烂枯萎,积满尘埃。
厚重的窗帘紧闭,昏暗阴沉的病床上,正绑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
裴谨修向前走去,果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裴谨修不是第一次梦到裴泠。
事实上在失去母亲的前几年里,他梦境的内容几乎全都关于裴泠。
要么重复裴泠死前的那一幕,要么是裴泠没死,又回来陪他了。
总之,梦里多欢愉,梦醒之后就有多孤独痛苦。
因此在看见裴泠的刹那间,裴谨修就知道,他又做梦了。
环境诡异,裴泠也十分诡异。
这个梦境延续了鬼屋的背景,裴泠被开肠破肚,内脏器官流了一地,躺在黏稠到泛黑的血液之中。
床上的裴泠神情凄厉,四肢不正常地扭曲着,发出阵阵痛苦的嘶吼声。
尽管知道是梦,裴谨修还是感觉自己的心脏尖锐地痛了一下。
他眼中浮现出痛苦,没有犹豫,上前把缠住裴泠的绳索解开,将瘦弱的母亲揽入怀中。
而下一秒,裴谨修眼睁睁地看着裴泠手穿过他的胸,掏出他的心脏,双眼猩红,神色狰狞道:“去死!去死!!你们都该去死!!!死!!!”
一团黑雾升起,足下的地四分五裂,仿佛从高空中坠落般,裴谨修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睁眼的一刹那,朦胧中看到自己床头好像站个人。
淡定如裴谨修也被吓了一跳,喊了一声:“谁?!”
问完,没等回答,裴谨修就坐了起来,啪的一声打开了床头灯。
池绪穿着嫩黄色的小狗睡衣,抱着小狗玩偶,一向柔顺的头发睡得乱七八糟的。
柔和的灯光下,裴谨修仔细一看,才发现池绪紧紧咬着牙,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一颗颗滚落,眼睛红通通的,哭得满脸都是泪。
见裴谨修醒了,池绪终于敢哭出声,他上下抽泣着,可怜兮兮地呜咽道:“我……我半夜醒了……我害怕……”
“……”裴谨修彻底无语了,他掀开被子的一角,对池绪道,“上来吧。”
裴谨修的被子和床都够大,睡两个六岁小孩绰绰有余。
池绪躺在床上,或许是之前忍得太久了,现在还止不住地抽泣着。
裴谨修递给他纸巾让他擦了擦眼泪,问道:“等了多久?”
池绪小声说:“没多久。”
裴谨修又问:“那要是我一直不醒呢,你要看着我到天亮?”
这句话把池绪问住了,他缩在被子里,犹犹豫豫道:“那我去找小乖?”
“……”出息。
开灯看到池绪的那一瞬间,裴谨修才骤然间想起,他原本也有这样一段时间的,日日噩梦,总是在半夜惊醒,每天都得开着灯睡觉。
只不过后来年岁渐长,这些丢人的事都被他刻意遗忘,现在陪池绪重新经历一遭,才逐渐唤醒那些尘封的记忆。
恐惧和害怕,裴谨修再清楚不过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他垂下眼,轻轻说:“没关系,以后再做噩梦的话,你可以叫醒我。”
半明半暗之中,裴谨修的眼神比床头小夜灯还柔和。
池绪一颗心也仿佛泡在温热的蜂蜜水里,又暖又甜。
毕竟这种可以在半夜三更随时打扰的保证,就连池晚宜也没跟他许诺过。
裴谨修的被子有种裴谨修身上的味道,池绪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挺好闻的,舒适与安心。
“谢谢你,你要是我亲哥哥就好了。”池绪缩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这样我们就能一辈子都住在一起了。”
似乎是想到了迟早要分别的以后,池绪低声问:“以后等你回了家,我们也经常一起玩,好不好?”
“最好”“好喜欢”“一辈子”已经成了他们两个日常相处过程中的高频词汇,池绪隔三差五就会重复上几遍,裴谨修最一开始还嫌腻歪,到现在早已见怪不怪,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亲兄弟也不能一辈子住一起,总要成家立业各奔东西的。
但裴谨修不打算说这些。他知道池绪只是不喜欢孤单,并随着时间流逝而愈加不安,因此反复强调,是想向他寻求承诺和保证。
突然间,裴谨修想起系统之前跟他说过,它在原主落水自杀后曾和原主交谈过,原主那时候有两个选择,重生走完剧情获得奖励,亦或者直接投胎转世。
毫无疑问,原主选了第二种。
他半是同情,半是唏嘘,心想:连原本“命定”的小竹马在知道剧情后都不愿意留下来陪你。
模模糊糊的,裴谨修记起自己好像也有过渴盼友谊的童年,太久远了,久到产生这个念头都觉得荒谬。
被最信赖的情感背叛,从而抵触任何感情,谈及感情都觉得愚不可及。
像他那样以恨为驱动力,不正常地活着,本来就会变得面目全非,一步步地杀死过去的自己。
可现在,好像拼拼图般,他经历别人的人生,也在一步步找回自己。
裴谨修听到自己的声音,淡淡的,不同于以往的敷衍,甚至还有些珍重:“好,一辈子。”
“我们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池绪得到了裴谨修的保证,安心地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裴谨修也睡着了。
一夜好眠。
窗外阴雨连绵,第二天早上八点,直到王妈上来敲门,裴谨修才从睡梦中醒转。
池绪还睡着,大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他睡觉十分规矩,既不打呼也不磨牙,一晚上过去几乎连睡姿都没变,蜷缩成小小一团,安安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