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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医生靠在椅子上,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在心里评判真假。但最终他还是松了口,说了些含糊的话。
“滕安这个病……我只是说这个病本身,预后是非常差的。”许医生说话的语气很冷静,但提到滕安名字的时候,表情还是有了一丝惆怅,“总之,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肯定是长期战。”
滕安到底生了什么病、严重到什么程度、还需要哪些手段来治疗,这些关键的信息许医生是一个字都没说,可严以珩还是能听出那个孩子病情的急迫和危重。
他挺失落地“哦”了一声,想起滕安被自己背在背上时沉甸甸的份量,不禁觉得心酸。
严以珩问来了想知道的信息,态度也好了不少。他语气诚恳地说:“谢谢你哦,许医生。”
“不用谢我。”许医生淡淡道,“职责所在。”
虽说早就猜到那个小患者病情一定很严重,但听到医生说这样的话,严以珩心里还是挺不好受的。
但,毕竟和那孩子非亲非故,严以珩自己又不是医生,除了感慨一句之外,旁的也做不了什么了。
他还是冲许医生道了声谢,离开了。
等电梯的时候,又碰到许医生出来丢垃圾。
严以珩用眼角瞥了他一眼,点了个头。
许医生伸出手指了个方向,说:“这边有个茶餐厅,烧鹅饭做得很好吃。”
他这么一说,严以珩还真饿了。他连连点头:“哦!好!”
许医生嘴角一弯,像是笑了。
严以珩今晚当然没去吃那家烧腊饭——他随便吃了点东西,赶回医院看苏筱去了。
苏筱这病来得急,好在并不严重,严以珩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就被赶回去了。
“大冬天的,医院到处都是流感和肺炎,你别在这多待。”苏筱说,“我这也不是什么大病,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严以珩拗不过他,待到晚上快九点的时候走了。
……临走前又拐到急诊区去看了一眼,鬼鬼祟祟的。
急诊区依然人山人海。
严以珩在外面看了一会儿,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看什么。
几分钟后他摇摇头,离开了。
乱七八糟忙忙碌碌的一天,明明比平时下班都早,可回到家时,还是和平时差不多的时间。
严以珩下了地铁,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不算黑,至少还有头顶的路灯照亮,只是心里多少有点……孤独。
说起来,在鹿溪去国外的那一年多里,自己其实早已经习惯了独处。只是不管怎么说,每天回到家后,至少还有个苏筱陪伴。
现在,苏筱又去住院了。
想着想着,连回家都觉得没有意思了。
他慢吞吞地走在路上,蜗牛一样。
他在心里想着自己的心事,在医院奔波了一晚上的疲惫也渐渐涌上心头。
在看到楼栋楼下坐在行李箱上的熟悉背影时,严以珩还以为是自己累出了毛病,头晕眼花认错了人。
……他租的这间房子的楼栋门口,有个又高又瘦的男人正背对着他坐在行李箱上。
那人穿着一件短款的羽绒服,内搭的灰色毛衣露出一条窄窄的边。
那件毛衣,严以珩太熟悉了。
那还是他挑的,他买的。
鹿溪穿了很多年。
他的脚步迟疑着缓缓停下,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一条。
他站在那人身后,定定看了好几秒。
那么熟悉的一个人。他坐在椅子上时腿上的小习惯,他常穿的衣服鞋子,就连他后脑勺的发旋,严以珩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现在他就在面前,严以珩居然有些不敢认。
那人大约是看到了地上的影子,挺惊讶地回过头来——
“怎么才回来?”他从行李箱上跳起来,两步跑到严以珩面前,“这么晚才下班吗?之前说八点多就会下班,果然是在骗我吧?!”
严以珩却顾不上回答他的话。
他细细打量着鹿溪。
瘦了很多;果然是生病了吧,脸色看着都不太好;晒黑了不少……
只有酒窝还是很深。
严以珩喃喃道:“你怎么……回来了?”
说完他又很快想起,鹿溪说过,他快要休假了。
只是……
惊喜慢半拍地涌上心头,然而这惊喜还没持续几秒,又被另一种酸涩取代。
严以珩鼻子泛酸,眼前渐渐模糊了。
他眨眨眼睛,若无其事地对鹿溪说:“等了多久?怎么不打我电话呢。”
鹿溪说:“不知道你下班没有,不想打扰你。”
严以珩抿着嘴,声音轻轻的:“上楼吧,外面太冷了。”
说着,他习惯性地去抓鹿溪的手。
……这么长时间没见了,身体还是保留着以前的习惯。冷了就去揣鹿溪的口袋,没人注意到的角落就乖乖让他把自己的手整个圈进手里。
只是这一次,还没碰到鹿溪,严以珩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那动作太过生硬明显,鹿溪低头看了一会儿,也无奈地笑了。
几秒钟后,他换了个轻松的语气,对严以珩说:“你搬家之后我还没去过,带我去看看呀。”
严以珩和苏筱搬到这里时鹿溪已经走了。后来,两个人互相都给对方寄过几次东西,严以珩这边的地址留的是这里,鹿溪才记了下来。
严以珩住在四楼,两个人安静地上着楼,一前一后。
打开房门后,家里一片漆黑。鹿溪有点疑惑:“苏筱还没回来吗?”
严以珩说:“急性阑尾炎,住院了,晚上做的手术。晚上……这么晚回来,就是因为去医院看他。”
鹿溪啊了一声:“严重吗?”
“不算严重,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鹿溪点了点头。
他换了双拖鞋,走进房间左右看看,挺高兴地跟严以珩说:“挺好的啊,比我们之前住的地方好多了。”
严以珩勉强挤了个微笑,说:“能花在房租上的钱多了点。”
鹿溪看着倒是真的高兴,笑意都从眼睛里涌了出来:“那就好。”
严以珩没有再回答。
沉默了几分钟后,他看着鹿溪的脸色,犹豫着开口问道:“你……脸色不太好,到底生什么病了?”
鹿溪苦笑一声,道:“瞒不过你。肺炎,不严重,就是一直没好利索。”
严以珩的眉毛微微蹙着,轻声道:“我就知道。”
“过两天去看。”鹿溪又强调了一遍,“真的不严重。”
严以珩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几年之前,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那时鹿溪也像现在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严以珩家的楼下。
严以珩还记得,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和鹿溪开始谈起了恋爱。
几年之后的这个冬夜,同样的场景再次出现时,两人竟然……只剩无言。
在自己发出那条想要结束的信息之后,鹿溪始终没有回复过。
结束一段……感情,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