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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滔天怒意, 一瞬间淹没了他。

他就在这个时候醒来。

宴云笺双手撑住额头,紧紧闭着眼?睛, 挟雨的风吹开了窗,他心乱如麻。

雨声?落响。是谁在一遍遍叫他阿笺阿笺。

温柔坚定,对他永远耐心:“阿笺,记住你是乌昭和族人。”

“乌昭和族,重恩重义。可粉身,可碎骨。切莫辱没自己的身份。”

她说,神明就在举头三尺,若乌族做出辜恩背义之事,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剥离生魂,永浸恩人血海中不得超生。

宴云笺放下手。

卷起袖口,静望手臂上的刺青,恨意翻覆是真的,心中的恐惧也是真的。

静默片刻,宴云笺起身去拿身后的锦盒。

里面放着一封厚厚的信,取出翻开,上面的字迹丑的可爱。

“阿笺吾兄,见字如面:收到你的信我好开心,也很想你……”

她是谁?他给她写信,她唤他阿笺。

“大?哥安排我学习学习丹青……给你看看成效。”

“画一个你,虽描摹不出吾兄万分之一风姿颜容,然小妹已尽力,请笑纳……”

宴云笺心脏寒疼:她是谁?她是谁?

不合时宜的,眼?前浮现姜眠苍白单薄,乌瞳澄净,脱口而出唤他阿笺哥哥的模样。

宴云笺不由攥紧手中信笺,妄图抵消想起此人心中陡起的无?边恨意。

恨到极致,心脏抽紧,不能呼吸,也不能思考。

脑海中一片空白,翻涌的强烈情绪全部消散后,才发现自己枯坐一夜。

天边亮起鱼肚白,暴雨收歇,转为绵雨沥沥。

“大?人,有客来访,是武义侯府的薛琰大?人。”门外人恭谨通禀。

宴云笺默了默:“带他去前厅稍候。”

“……大?人,薛大?人说有要事相商,问?着若是方便……”

宴云笺道:“带他去书房。”

***

主?人没来,薛琰很知礼的站在门口,没敢进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知是这间书房并?不重要,还?是真的没有任何重要物件,门敞开着,薛琰特意选了个规避地方,低头垂目,不敢乱看。

“怎么不进去?”

薛琰微微拱手:“下官不敢失礼。”

宴云笺轻笑一声?,越过他:“进来吧。”

屋里陈设极为简单,不见任何金玉器物,只桌椅书架是金丝楠木的,还?算讲究。

宴云笺自己坐下来,直指对面的椅子:“坐。”

薛琰微微一笑,搓着手慢慢坐下来:“大?人很忙吗?”

“你有什么事。”

寒暄客套的话全被打乱,他疏离冷淡,也不知自己究竟何处得罪了他。

“本也没什么旁的要紧事,不过是刚刚办完差回来,路过大?人府前,想着不好直接离去,便进来拜访。不知是不是打扰到了大?人,倒叫大?人恼了。”

宴云笺没抬眼?看他,自顾自铺平纸张,白玉般的手执笔浅浅蘸墨:“薛大?人,你直接说你的来意罢。”

他漫不经心一面闲适书写,先?写好了信封,放在一边。

薛琰见他如此,也知再绕弯子便招人厌烦了:“大?人是直爽人,在下也不敢耗费大?人的时间,原本铺垫,是因今日前来寻大?人可谓是为了邀功,下官心中总是有些?惭愧。”

“邀功?”

“大?人想办而不好办的事,下官已经为您办妥了。”

宴云笺笔尖微遁:“我记性不好,薛大?人需要提醒提醒。”

“下唤昨夜去了辛狱司,将姜眠提出来,派人连夜送去岐江陵了。”

笔杆几不可察一颤,一大?滴墨落在纸上,洇湿了一小片。宴云笺面无?表情废了这张纸,扔到一边。

他没有想好要怎么对姜眠,只是似乎不想杀她。

送走……送走也罢,免得他总忍不住想去见她,见了她,又惹得自己满心恨毒。

“嗯。还?有什么事。”宴云笺重新开始写。

薛琰紧紧抿唇,眼?眸中挣扎之色忽起又落,他双手不安搅动?,低头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

有些?路一旦踏上,便不能回头。

有些?话一旦出口,便再无?收回之可能了。

薛琰右手紧紧掐着自己左手腕,几番张嘴:“求——求兄长救我!”

说着他起身一扑到地,跪在宴云笺脚边。

宴云笺头也没抬:“我算你哪门子兄长。”

“兄长岂会不知?兄长聪慧过人,万事盘算于心,随您拨弄,怎会不知小弟的真正?身份?”薛琰抬起脸,眼?中已有泪痕,“求兄长垂怜,小弟实在恐惧于心,夜不能寐,只要兄长肯护着小弟,小弟愿赴汤蹈火,为兄长马首是瞻!”

宴云笺不停笔:“天大?的恐惧之事,怎么不去求你舅舅。”

“舅舅如何能比一母同胞的亲兄长信得住?如果我真是他的外甥,他才会宠我怜我,若我不是,我之于他,便是地上的一捧泥。兄长,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血亲还?靠得住的?初次相见时,您分明是怜我的,可后来不知小弟哪里做的失当,惹兄长恼了……只要兄长愿意指点,小弟保证绝不再犯。日后无?论是苦累事也好,污糟事也好,只要兄长吩咐,小弟什么都?愿意去做,只求兄长护小弟于羽翼之下。”

宴云笺道:“你是真的笃定我有一天会扳倒公孙忠肃,还?是仅仅两边的宝都?想压,保自己于万全不败之地呢。”

这话可谓是问?到点子上。

薛琰顿时脸色煞白。

宴云笺不催他,甚至眉眼?都?未动?,只身姿端正?,手腕悬沉,默默书写。

薛琰颤声?道:“兄长误会我了,其实在小弟心中,见您亲切,期盼着您能万事无?忧,而父母与舅舅恩养我多年,我又如何愿意看见家门不幸?只是小弟实在害怕,若有一日,我乌昭和族人的身份被揭露出来……届时真是孑然一身,千夫所指,纵使我再敬爱父母与舅舅,只怕他们也不会放过我。我只是……只是太过为难,实在不知怎么做罢了!”

他一面诉说,宴云笺一面写。

写完了信,将笔轻轻搁在一旁,趁着墨迹未干,他侧过头,俯视跪在地上的薛琰:“你真是乌昭和族人?”

“是……”

“并?非我不愿垂怜,只是不敢待你太好。”

“兄长——”

宴云笺抬手:“别委屈。我听?闻薛庆历与姜重山是至交好友,姜重山在你幼时还?救过你的命。可出卖他的也是你们——我要他永世不得翻身是因为恨,你们置他于死地又是为了什么呢。”

薛琰一愣,脱口而出:“他救过你的命,不是一样有大?恩吗?”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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