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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气沉沉的幽光。
她趴在黏腻湿滑的鱼上,睁开眼,对上的就是一双死鱼眼睛,那双眼睛已经没有了光,但是宋眠发誓,她在那双眼睛里面看见了一种痛苦与绝望。
她打了个冷战,下一秒,就被人从网中拎了出来。
宋眠的眼睛被水模糊了,那股腥臭的气味熏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觉得不舒服,浑身都不舒服,但这种不舒服不再是因为身体虚弱。
宋眠咳嗽了好几声,伸手抹掉了自己眼睛上面的水,这才让模糊的视线重新归于清晰。
她打了个冷战,并不是因为难受,而是因为……
她被人围了起来,那些人多半穿着褴褛,皮肤有一种久被风吹日晒的黝黑与红晕,这些人看她的表情有种病态的狂热,就是因为这种眼神,她才浑身都不自在。
水珠从她的身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淌,宋眠慌忙低下眼去,入眼是一片血红色的地面,地面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鱼的内脏与粘着血红色鳞片,不知道这里宰杀过多少鱼。
风飘飘摇摇,吹得挂在半空的渔网轻轻晃动,粘着褐色干涸血迹的鱼钩与已经生锈的杀鱼刀摆在那层厚厚的鱼鳞上,黑色的苍蝇停在上面,这些苍蝇吃了太多东西,身体变得肥大,有一种极不协调的怪异之感,宋眠甚至觉得,这些苍蝇背后的翅膀是无法将那么肥硕的身躯给带起来的。
人们围在宋眠的身边,他们的眼神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狂热,尽管他们已经激动得双颊通红,可他们还是一言未发,只是用那双会欢呼的眼睛看着宋眠。
宋眠在空中扑腾了一下,背后那双拎着她衣领的手终于松了力道,将宋眠放到了地上。
宋眠浑身没有力气双腿站立不稳,差点直接摔在地上。
那只手又伸了出来,在宋眠的胳膊上抓了一下,这才扶着她,没让她摔倒。
抓在宋眠胳膊上的那只手长满了粗茧,手背上的皮肤有鱼鳞状的干皮,宋眠见过这种皮肤,这好像是一种病。
但是这人的皮肤……她还有种很怪异的感觉,只可惜那匆匆一眼,她看得并不清楚。
“呵呵……”
那个人开口了,声音从她的斜后方传来,就是那长了鱼鳞皮肤的男人。
男人约莫五十岁的年纪,头发全都斑白了,他的嗓音很低,还很嘶哑,但是声音却是亮的,声音也大。
他笑得很高兴,可是宋眠却觉得这人笑起来像是送了阵阵阴风。
“好,好,二丫,真争气,活下来了。”
宋眠觉得不对劲儿,但这一次,并不像是她刚从宋家山庄的病床上醒来时一样,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有类似的记忆。
只是,当她双腿落地,视野也随之开阔起来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河面,宋眠少有如此震惊的时候,但是这一次,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只见那河面之上,飘着好几个尸体,这些尸体的年龄只约莫十几岁,都是跟她一般大的年纪。
宋眠很迷惑。
仿佛是看到了她这种疑惑,身后的男人拍着她的头,堪称慈爱的说:“乖丫头,不用再看了,那些人不得河神眷顾的人都淹死了,你才是最后的幸运儿,你是咱们的希望。”
随着他这句话音落地,那些围观的人也像是得了什么信号一样,凝滞在脸上的狂喜终于动了起来,有人发出了松口气的声音,有人朝着河面直接跪了下去。.
“河神保佑,保佑我们吃饱穿暖,喜乐平安……”
宋眠被一群蜂蛹上来的女人摆弄着,不多会儿就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梳了漂亮整齐的头发,这些人扯到了她的头发,宋眠竟也没觉得疼,她想,这大概是梦。
一个诡异的梦。
于是,她像一个旁观者,什么都不做,任由这群人将她带到了村长的家里。
屋中布置很简单,只有一些生活所需,其余的,全都是渔具,渔网、鱼钩、鱼竿、鱼饵……
院子里有股久久都散不去的鱼腥味儿,黑色的地面上有一层清扫不干净的银灰色鳞片,角落的水缸里,阴影将水遮得幽黑,缸中隐隐有影子流动,偶尔露出一点鱼鳍的形状。
宋眠很想吐。
她不是故意的,但她就是有些受不了这股浓重的鱼腥味儿。
并不是她不想反抗,这是这地方是在陌生又诡异,她是唯一的异乡人,她不敢妄动。
很快,夜就降临了。
人声嘈杂,男人们大口的喝着酒,女人们三五成群的讨论着。
宋眠安静的坐在那里,停了一会儿,总算听明白了。
.
这个小渔村的村民,在想办法请神,他们的河流神圣不可侵犯,活人下水必死无疑,而她,就是被选中的人,她沉浸在水中却还有呼吸,河神喜欢她。
所以,她将被送到河里去,她的任务就是把河神请上岸,请上岸来供奉,让河神保佑他们可以继续吃饱穿暖。
这里的人很怕饿肚子。
鱼是村民们的主要食物。
今晚,为了庆祝,村中杀了一条半人长的大鱼。
大鱼被捞起来的时候还是活的,它躺在脏污的案板上,大尾巴不停的甩着,拍得半个巴掌那么大的坚硬鳞片飞溅起来,像是一把把锋利的武器。
村长是村中绝对的力量所在,他叫三个壮汉用手臂粗的铁钩刺穿大鱼的嘴,将其倒吊起来,那只鱼吃痛,拼命的挣扎着,鲜血和着一点水珠从上混合着慢慢落下,留在斑驳了鳞片的鱼皮上,顺着褶皱的纹路开出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宋眠坐在远处,眼睁睁看着那只大鱼被挂在生锈的铁钩上,那混合了鱼血的水珠好像是从大鱼的眼里流出来的,那双鱼目死板、呆滞,可是怪异的,宋眠从里面看见了数不尽的痛苦。
这种感觉让她不舒服,可她还是没有别过眼去。
村长用长长的弯刀在大鱼的肚子上划了一下,这条半人长的大鱼当即被开膛破肚,内脏和着血,流了一地。
它的挣扎愈发剧烈了起来,甚至大尾巴扇起来,将旁边其中一个健壮的汉子抽的晕头转向。
但是它挣扎的幅度却逐渐微小,甚至慢慢消失了。
宋眠的耳朵有些疼,鱼是不会说话的,但是耳边那痛苦的叫喊却那么清晰。
她总觉得那叫声很熟悉,可是她想不起来。
鱼是这样叫的吗?
……
好像不是。
这是人的声音!
模糊意识到这一点的宋眠“刷”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而那些原本背对着她在宰鱼和看热闹的村民们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齐刷刷的回过头来,看向她。
闹哄哄的声音随机戛然而止,小院子里面,一时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