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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元宝端着木盆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关外风沙大,需要奴才进去伺候吗?”

殷臻声音被水汽熏湿,带着哑意:“放在门口就好。”

元宝应了一声,将木盆放下。

门未关严,他细心地带上,谁知风先一步吹开,叫他看清了屋中景象。

殿下在沐浴。

客栈简陋,只点一盏昏灯。木桌上铜镜被映得发黄,光线沉下去,再沉下去。须臾,又亮了起来。

殷红在眼前一闪而过。

下一刻,元宝睁大了眼。

镜中那人左肩赫然出现半朵硕大牡丹,花蕊深红,一瓣一瓣伸展,随一呼一吸如有生命般翕合。

花盘硕大丰满,占据整个左肩,瑰艳地开在雪白细腻皮肉上。

太逼真了,鲜活而摇曳,颜色浓得叫人心底发慌。

元宝心中一颤,匆匆低头。

怪不得殿下从不让他们近身伺候,那分明是用特质颜料绘上去的画!

和殿下一身清冷格格不入,又难言的和谐。

外面的动静殷臻听见了,他视线顺着镜面,同样落到背后。

潜入摄政王府中还要全身而退总要付出些代价,他手指沾水,不自觉顺着滑腻右肩往下,眼睫毛颤得很快。

真是……

殷臻不明显地磨了磨牙。

他生母是豫州乔氏,位分低,想要储君之位必须找到一个强有力的合作者。国相张隆奸狡多疑,朝廷上大部分官员都有自己看好的皇子。

除了中立的宗行雍。

他必须用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获得宗行雍的支持,也做好了付出所有的准备。

但摄政王出身世家第一大族汝南宗氏,身份高贵,什么新奇东西没见过,没有突破点。

大金寺那一夜,就是脱轨的开端。

他确实得到了他想要的,所以无可抱怨。

要不是……

那个孩子。

“殿下。”

殷臻骤然睁眼。

守在门外的从均隔着一扇窗道:“公孙大人到了。”

殷臻捏了捏眉心:“让他进来。”

公孙良到凉州城后就马不停蹄去了县丞府,殷臻问:“如何?”

“还能如何?”公孙良一撩衣袍坐下来,“咕噜噜”毫不客气灌进去一杯水:“天底下穷得如凉州县丞一般的人不多了。”

“城中局面如殿下所料,但宗行雍的驻军在十里外,他只带一名暗卫进城,不像要攻城或者剿匪。”

“所有人都在想方设法拉拢他,除了两袖清风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朝廷县丞,他根本拿不出东西,难道要用一两银子收买富可敌国的摄政王?”

殷臻心里忽然很古怪,怀着一种隐秘的、早从好几年前就没得到答案的复杂心情问:“他们都用什么拉拢宗行雍?”

好几年前他花了很大功夫,不得其解。

公孙良毫无保留:

“羌妃贼心不死,送了十个异域美人。一支流寇私下听说摄政王好男风,果断送了十个男人。另一支流寇首领送得迟,抓着头发枯坐一宿,难以抉择,就送了五男五女。”

果然,所有人都觉得美色是最容易拿得出的东西。

殷臻垂眸。

“县丞府里人都没几个,歪鼻子斜嘴的。别说美人,找出十个正常人都是问题。”公孙良想起四面漏风的县丞府脑壳就发痛。

“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众所周知,太子幕僚常将“这可如何是好”挂在嘴边,一个人对骂敌营七天七夜不喘气,在太子身边吾日三省吾身:这可如何是好,那可如何是好,嘤嘤,没有殿下我可如何是好。

北地夜晚气温低。殷臻整个人裹在厚厚披风里,冻得五指发僵。

四年前他就开始畏寒,此刻手拢袖中,转头,目露鼓励:“我相信公孙先生。”

我相信……

相信公孙先生。

公孙良折扇一收,肃然立誓:“他做不到,我可以。”

“此事先放一放。”殷臻想了想,说,“你明日拿着太子令牌,去找宗行雍。”

“就说你找他有事商议。”

公孙良一顿:“若他不来呢?”

殷臻露出很浅的笑来,屋里太闷,他伸手去推窗,墨发被风吹得扬起。

“他会来的。”

宗行雍还有人在他手上。

第二日。

来凤驿站门庭幽深,来了一位意料中的客人。

宗行雍负手,淡淡:“公孙良?”

“左公孙,右平峦”说的是太子谋士公孙良和中郎将平峦,前者富有三寸不烂之舌,后者是有名的玉面将军。

朝廷官员不得轻易离京,几乎不做他想。

公孙良。

十天前他得知太子受命前往边关,倒不曾想过会如此快。

殷臻笑了笑:“劳摄政王亲自走一趟。”

他坐在一根枯树干下,面前摆着见客的木桌,桌上有一壶清茶——在边关这种地方还谨守茶艺步骤,宽袖行如流水拂过茶具。

眉眼十分普通,但衣衫料子如云清白,一举一动克己复礼,一看就是四书五经读出毛病的迂腐文官。束发,发带近乎灰水墨色,长长垂落肩头。衣襟非常严实,扣至脖颈处。

宗行雍一眼看出对方是易容。

他对背后原因不感兴趣,只问了一句:“从太子府来?”

殷臻温和:“是。”

“薛照离,”宗行雍喜怒难辨,“可见过此人?”

热茶从壶嘴流出,清香氤氲。殷臻眼睫微颤,平静摇头:“未曾。”

宗行雍神色莫测地注视他。

“找本王何事?”

殷臻说:“合作,剿匪。”

“上一个找本王合作的人阖族被灭。”

殷臻:“凉州城中有王爷想要的东西,羌女不会轻易拿出来。”

“既是东宫的人,就应该知道四年前太子斩断本王左膀右臂,将本王流放边关。”宗行雍面无表情道,“本王对他所作所为记忆犹新——”

“难、以、忘、怀。”

殷臻终于抬头。

汝南宗氏是南方氏族之首,家族显赫,且每一任只有独子,在朝为官非相即将,一度担任太傅之职。但宗行雍这个人又和其他宗家人不同,他不循礼法,行事作风全凭喜恶。

出生起就大权在握,从未栽过如此大的跟头。

换了他他也记忆犹新,殷臻理解地点头。

但难以忘怀归难以忘怀,合作还是要谈的。殷臻四平八稳坐着,双手捧着一杯热茶,热意从指尖蔓延全身:“王爷要如何才会同意?”

这人谈条件的样子似曾相识。

某种奇怪的熟悉感一闪而过。

驿站外天空辽阔。

秋高气爽。

宗行雍眯了眯眼,忽然回头:

“敢问公孙先生腰身几何?”

“咳咳咳!”

站在一旁的公孙良猛然呛咳,眼泪都飙了出来。

殷臻以为自己幻听,愕然抬头。

这简直是从开始到现在他脸上第一次出现大的、激烈的情绪波动,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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