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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望着她的眼睛亮极了。靛青的袍子衬得他身形清隽、有如寒松。
谢苗儿望了望天。
夜空中只有月亮,是因为万千星子都落到了他眼中吗?
不争气的心又开始砰砰作乱,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游移,不敢和他对视,生怕陷得更深。
谢苗儿扭着手指,去拉他袖角:“夜风凉,进来陪陪我。”
陆怀海垂眸,这才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指尖。
谢苗儿压根没想和他置什么气,充其量只是想闹别扭,他伸手了,她就这么任他握着。
“你手好凉啊。”谢苗儿随口道。
陆怀海道:“方从衙门回来,冲了凉,稍加清醒。”
谢苗儿微讶,她带上门,挑亮了烛火,道:“才回来吗?”
陆怀海“嗯”了一声,余光扫到了桌上那条被随意丢开的帕子,眼神微黯。
走神的瞬间,谢苗儿已经凑到了他眼前。
她指了指自己唇角微小的破口,嗔道:“喏,你要怎么补偿我?”
说是发脾气,其实更像撒娇。
然而陆怀海八风不动,他正色道:“酏醴误事,我不会再沾。”
他从未喝醉过,哪曾想第一次失控就是在她面前。
她不喜欢,日后不碰便是。
谢苗儿撒娇的动作都顿住了。她知道,他从不食言,既这么说了,便会如此去做。
然而她却突然升起了一个怪念头,问道:“那以后,合卺酒你还喝不喝?”
确实很怪,陆怀海难得地哽了一哽,他说:“看你。”
“什么?”谢苗儿一时不解,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后,耳根都红了,“你喝不喝合卺酒,谁说和我一定有关……”
陆怀海冰凉的指尖试探性碰了碰她的脸颊,见她不躲闪,才轻轻抚上她的唇角,话音坚定:“只会与你有关。”
遇见她之前,他从未想过生命中的另一种可能。她的出现点亮了不同的颜色,这一切只与她有关,也只会与她有关。
重诺之人许下的诺言总是格外动人。
谢苗儿眼睫轻颤,似乎在消化他方才的话。
看着她,陆怀海心想,她其实真的很好哄。
哪怕他真的欺负了她,她也不会把他推开,而是委委屈屈地朝他跑来。
越如此,他越后怕。
若昨夜酒劲再足一些,他再昏头一些……
一时的欢愉之后,恐怕真的要把她给推远了。
想到这儿,陆怀海说:“昨日,是我轻狂,轻纵了你的感受。”
见他知道她心底那点委屈是因为什么,谢苗儿便也不委屈了,她说:“好啦,翻篇啦。你既答应了不喝酒,那以后我可要管着你,什么理由都不行,合、合卺你也只许喝白水。”
她实在可怜可爱。
怕再唐突于她,陆怀海只好勉强控制住把她摁进怀里的冲动,道:“好。”
谢苗儿抬起手背,掩过唇边的呵欠。她挪到陆怀海身边,要他帮忙拆头发。
她不会告诉他,她一直在等他,连头发都精心盘好没舍得拆。
当然,陆怀海也不会告诉她,他特地换上靛青的袍子,是因为她昨日多看了两眼。
弯弓搭箭是他强项,解女子的发髻不是,谢苗儿耐心等了一会儿,便开始嫌他笨手笨脚,索性自己一把扯掉了簪子,任乌发随意披洒在肩头。
摸头总是可以的吧。
陆怀海稍加思索,伸手揉揉她的发顶。
谢苗儿目睹了他陷入思考的短暂时分,沉默了。
见她沉默,陆怀海抬起的手一僵,他以为这样的动作同样触及到了她的禁区,正要说什么,却被忽然逼近的谢苗儿勾住了脖子。
陆怀海愕然,道:“你……”
“潜渊,我喜欢和你亲近,”谢苗儿伏在他颈畔,轻声细语:“你不许退。”
面对触手可及的宝物,占有才是人的本能,退后是违背天性的选择。
谢苗儿能感受到他面对她时的小心翼翼和珍重。被他珍重,她……很高兴。
陆怀海若有所思,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啄她一口。
谢苗儿眉眼弯弯地看着他,道:“恭喜你,学会啦!”
陆怀海哑然。
再松开彼此时,两人间的情愫脉脉涌动。
已无需再分辨是谁先多不舍地看了谁一眼,谁又悄悄勾起谁的小指,陆怀海已经吹熄了烛火,拥谢苗儿躺下。
白日里打蔫的谢苗儿现下精神得很,早没了睡意,她窝在陆怀海怀里,好奇地问他:“最近都在忙什么?”
“核清清勾册,力逮缺伍士卒。”
说起这些,陆怀海的声音沉重了不少。
谢苗儿其实心里大致是有数的。
卫所的立意自然是好的,不废朝廷粮米,军户平日耕地种田、自给自足、参与训练,等到战事来临,又随时可以上战场杀敌。
然而经过数十年变迁,实际的情况早已背离了邕朝开国皇帝的初衷。
军户受上下两层盘剥,往上,往往被上官随意役使,该发放的月粮被可口,早不足家中所需,更有甚者还需交纳月钱,供上挥霍,甚至比普通农户更难活,往下,军籍又非随意可勾销。
到如今的年月,军户逃亡者众,勉强留下的,也已大多改业为他,做贩夫做走卒,反正就是不当兵。
积弊如此之深,练兵又谈何容易,陆怀海了解越深,越觉棘手。
“万事开头难,”谢苗儿也只能安慰道:“慢慢来。”
她不需要凭借自己那点先知先觉的所谓本领指点他,因为就算没有她,陆怀海同样也可以出色地解决这些事情。
“嗯,”陆怀海没有告诉她,或许没有多少时间慢慢来了,他说:“唯募兵一道,纵只能解一时之患,也好过坐以待毙。”
讲完他的事情,他又问起她最近做了什么,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安静而平和,渐渐的,话音悄悄消失了,一夜好眠。
只不过,一夜好眠的只有谢苗儿。
能够在清醒的时候和她同床共枕,陆怀海起初自然是愉悦的。
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他失策了。
抱她睡觉简直像上刑。
软玉温香就这么贴在他怀里,望梅止渴渴上加渴,她的均匀浅淡的呼吸,就像片片羽毛,拂落在他心尖,简直难以忍受。
好容易捱到天亮,陆怀海溜之大吉。
走前还做了件不甚体面的事情,“不经意”地把他得而复失的那条帕子收入了袖中。
待谢苗儿起来,见那帕子不翼而飞,猜到发生了什么的她笑得不行。
她懒得很,自用的东西才不自己动手做,那帕子铺子里降价十文钱三条,她买了一打,也难为他把它当宝。
不过话说回来,除却爹娘,她也就给他绣过东西了。
她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