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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表谢意,梓菱把众人的残魂都留了下来,交给座下的仙子们好生饲养,毕竟蓬莱的医术里也有养魂这一道。
此消息一出,不知为何,天庭的伤兵陡然人数暴增,一个个的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排着队等着进蓬莱疗伤。
是以,直到一月之后,蓬莱众人才有余力来操持修缮之事。
日头暄暖,朝云叆叇,黄鹂声脆,莺梭燕往。
桑洇在栖霞谷寻了一块未遭战火荼毒的土坡,将邢泽的骨灰埋了进去。
一杯清酒落地,他宽大的墨色云袖扫过墓碑,抚摸其上刻着的姓名。
转身靠坐在墓碑前,桑洇仰首望天,眼微阖着,拎壶灌了一口酒下肚。
往事如芜草,在脑海里蔓延出一片深邃的海洋。
他仿佛又瞧见了曾经年少,彼此惺惺相惜,闯过的风风雨雨。
以及硝烟弥漫的战场,邢泽浑身浴血,倒在了满地狼藉之间。
“阿洇,我此生便算是彻底毁在邝碧那个女人手里了……”
掌中腾起一团银雾,邢泽缓声道:“……这是我的神识,记载了女君当年身亡的真相,便算是我最后的赎罪吧。”
桑洇愕然,愣了一会儿才伸手去接。
“女君知晓之后,也许就算三太子永远都醒不过来,她也不会接受你,所以,决定权……在你。”
“好好活着,早日……羽化,羽化成龙……”纵使已至弥留之际,其仍旧还在为他着想。
目及怀里的人手臂垂落,彻底阖上了眼,桑洇形神俱颤,泪水不可抑地涌了出来:“阿泽……阿泽!”
回忆收拢,下意识伸手碰了下眼底,果然又触及一片濡湿。
这世上,到底是连一个在乎他的人都没有了。
喝完手中的酒,桑洇踉跄着起身,又深深地瞧了这陵墓两眼,随即迈步,回了蓬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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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洞内的神殿乃羲和女神当年的沉寂之所,两千余年来,一直都是蓬莱的禁地。
是以,当日梓菱执意要开启神殿时,盈蕊等人才会那般愕然。
梓菱自己也知此举是对羲和女神的不敬,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若是不尽快找到一处灵力充沛之地为其聚形,待破碎的精魂彻底消散,那三界之中,便再也寻不到他的任何气息。
好在羲和女神留下的残魂并未怪她,只神色哀愁地看着她,让她珍重。
情之一字,最为难解,这世上有许多人,一旦深陷,便是至死方休。
青铜制成的聚魂鼎立在石桌上,冰凌反射出的光从四面八方投了过来,将汩汩涌出的鲜血照得愈发触目惊心。
“女君,您别放了行不……”虽说她的神血可化腐朽为神奇,但每日跟放水似的往外流,这哪里受得住啊?
盈蕊简直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就打了个寒颤。
许是有些头晕,没过一会儿,梓菱就倏然收功,双手撑在了桌面上。
来不及收拢的神血沿着手腕儿淌了下来,在素白的衣裙上晕染开斑驳的痕迹。
“女君!”惊呼一声,盈蕊连忙去扶,“您快坐下,哎呀,都说了这样不行的啦,您这是揠苗助长,别到时三太子的神魂没养回来,反倒把您自个儿给搭了进去!”
委实是看不下去了,小花妖大着胆子,头一回敢数落起自己的主子来。
而梓菱面色苍白,倒也没反驳,只转头去瞧躺在冰床上的男人,一双眼沉淡无波,寒凉似水,透着那么些无力与失神。
片刻之后,她又兀自低喃了起来:“他不可以死在这儿,本君一定要救活他,本君不欠他的!
“是是是!”这模样,多少有些神神叨叨的,盈蕊蹲身跪在她身旁,连忙安抚,“一切都是三太子活该,本就是他未信守承诺,眼下就算是将命赔上,又与咱们女君有何干系?”
“外头那些人不讲道理,咱们大门一关,不听就是了,女君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纵使看了这般多话本子,盈蕊还是头一回遇见如此复杂的局面。
说爱自然是爱的,说恨那也定然有恨。
是以,女君现在大抵是哀大莫过于心死,随时都有可能被煎熬的情绪吞没,说不定还会走火入魔。
思及此,盈蕊下意识就想起了对方恢复记忆那日的遍地冰凌,紧接着,又打了个寒战。
太可怕了!所以她必须得小心翼翼地守着女君才行!
起身去将食盒里盛着的点心和小菜摆出来。
盈蕊道:“女君,您都好几日没进食了,好歹吃点儿吧,你若是倒下了,外头那满目疮痍的山林,可怎么办哦!小兽们寻不到家,也找不到食物,会饿死的。”
对付这种生性善良的人,就该用肩上担着的使命重任来施压,盈蕊深谙其道,苦口婆心一番后,面前坐着的人到底是动了。
梓菱转过身,将那碗芙蓉粥端在手里,慢慢儿吃了小半碗。
虽说份量还比不上腓腓的三分之一,但好歹是吃了些,盈蕊躬身收拾桌面之际,前方的殿门忽然开了。
桑洇一袭墨袍,款步而来,行礼道:“女君。”
淡淡抬眸,梓菱看着他,未有说话。
桑洇道:“女君在这儿闷了许久了,不如出去透透气?”
知晓他是有话要说,梓菱便站起身,给聚魂鼎落了个结界,随他走了出去。
洞外天色正好,晴朗无云,山风烂漫。
沿路行至兰溪,梓菱道:“找本君何事?”
旋手一抬,桑洇自掌间化出那团随身携带的银雾,道:“这是邢泽临终前留给我的,女君看罢,便会知晓当年的真相。”
瞧得出此物乃修炼之人的神识片段,但乍然闻此,梓菱甚感疑惑。
再抬眼时,面前人已然眼眸微垂,清隽的脸上显出几分愧色,她心念一动,蓦然明白了所谓当年指的是何事。
犹如平静的海面陡生漩涡,梓菱那颗古井无波的心霎时就乱了,脊背寒热交加。
不知怎的,她竟是油然而生出几许害怕。
盯着眼前闪烁银光的神识团雾,梓菱缓缓抬起的手指有些微颤.抖。
……
邢泽与邝碧原是早在几百年前便相识,前者真身为黑鹰,因被邝碧所救,而对其日久生情。
邢泽一片痴心,可邝碧眼里却只有周军的左翼先锋官。
当年,邝碧并未列入封神名单,纯属是靠师父姜子牙走后门上的天庭,是以,封神大典那日,她并未出现在封神台,而是回了西岐。
为了能得邝碧垂怜,邢泽长久以来都心甘情愿做哪吒的替身。
修罗族的易容术本就无懈可击,再加上他费心费力模仿,已然到了真假难辨之境。
故此,纵使是当年身为月姝的自己也认不出。
那夜与邝碧行欢的是邢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