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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难熬……】
【那个瘸子……】
【皇太后喜欢废太子,总是……】
【明儿去见见巧儿,在宫内想要见面真是难。】
【前几天死的那个太监听说是见鬼了……真是吓人……】
【官家好多日歇在前殿了。】
那声音纷至沓来。
一旦他稍微留神,便总会如此。在他身体空荡荡的时候,更难抵御这些心声。
想吐。
鹿安清本不该走这么远,尤其是在规矩森严的皇庭。
这节骨眼上,一桩小小的事情都容易影响明康帝对此次选拔的看法。然鹿安清根本不打算入宫,自然不在意。
哪怕走到偏僻处,如潮水的心声几乎将人溺毙,好似被按进不见底的深渊。
一时间,他疲累得迈不开步伐。
呓语在耳边疯狂尖啸,鹿安清下意识捂住嘴,强烈的眩晕和作呕感,让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在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交织的诡异声响里,一道清楚的人声响起,带着几分担忧。
“祝史?”
有人死死地抓住他软下的身体,将鹿安清搀扶起来。
“祝史,祝史?”
微凉温润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那具温热身体靠近,鹿安清紊乱的思绪里,捕捉到了一丝清淡雅致的香气。
贴得太近,便嗅闻得更加清楚。
好似雨后的清香。
……不对。
他怎还有心思想到这些?
鹿安清借着力气站稳,下意识侧了侧耳。
静得如同冬日的雪夜,静籁无声。
——空。
好似万物寂静。
一瞬间,风声,呓语,一切都静下来。
鹿安清的视线缓缓上移,落于眼前人。
短暂的瞥见,却仿若天光破晓,让人眼前一亮。
这见鹿安清站定,便后退一步,礼貌避开的青年容貌……
哪怕是不喜与人接触的鹿安清,都说不出一个坏字。
这是一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身着素袍,可简单的服饰并不能遮掩他与生俱来的贵气。他光是站在那里,便是一位矜贵的君子。
端庄君子如玉,温润又似皎月。
凡意识到他的存在,都无法忽视其人之姿。
这人……
鹿安清当然认得,曾经的太子,公西子羽。
他为了避开人多的地方,竟然走到了思庸宫的附近。
——废太子的居所。
他本该见礼,他本该说话,他本该……
可鹿安清的眼神恍惚着,虚虚地落在公西子羽的肩膀上一点,仿佛在看着虚空。
他没有听到心声。
……这不可能。
鹿安清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尖叫。
从小到大,那些心音如源源不断的潮声拍打而来,那些窃窃私语,那些善恶难辨的呓语……人,可真为这世间最可怖的存在。
那比面对灾祸,还要难熬。
他怎会听不到公西子羽的心声?
他怎么会听不到任何的心声?
他试图去听取公西子羽的心声。
这是他自打懂事后就甚少做的事情。
鹿安清不得不忍耐,不得不避让。
除非面对灾祸,不然他不会主动降下屏障。
因为那是禁|忌,那是不可为之事,
……但此刻,某种奇怪的急促和渴望让鹿安清情不自禁这么做。
可。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从未有过的宁静笼罩着鹿安清,仿佛一双无形的大手帮着鹿安清遮盖住了喋喋不休的声响。
好安静。太|安静。
安静到让人恍惚梦中。
鹿安清静静地立在那里,沉默得好像石头,又仿佛泥塑。
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抚上鹿安清的脸,那意料之外的皮肉接触惊得他猛然回神,身体紧绷后退,却被另外一只拦在腰间的大手扶住。
那手,只克制地虚虚扶着。
并未真正触碰鹿安清。
那手的主人,公西子羽在他身前奇异地看着他。
抚着脸的手指,正擦去一滴泪。
第4章
☆“可真有缘。”☆
官家在数年前废除太子,将其贬到思庸宫居住。
思庸宫说到底算不上偏冷,不过是处寻常宫殿。可是废太子公西子羽居住在此,那这里,便是无形的冷宫。
除了一个伺候的宫人非石外,思庸宫再无其他人。
鹿安清一直很沉默。
不沉默也不行,张口都觉得羞耻惭愧。
方才的尴尬,公西子羽并没放在心上,只是平静吩咐了宫人去取醒酒汤和衣物。
鹿安清:“公子,臣已经无碍……”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君子如玉般的人物笑了笑:
“鹿祝史称呼我为子羽便可。”
鹿安清:“太过冒犯,臣不敢。”
公西子羽:“我已非东宫,乃是庶民之身,祝史史馆出身,可比我贵重许多。”他随口提起自己被废的事情,根本不放在心上。
待公西子羽和宫人出去,鹿安清才放松了些。
在公西子羽邀他入思庸宫时,鹿安清本该拒绝。然对比起繁华热闹的启明殿,安静无声的思庸宫变得如此诱人。
那种从未体会过的安宁……鹿安清没能抵抗得了这种诱|惑。
他捂着脸,轻叹了口气。
耳边着实太|安静了,就算松懈,也不会被呓语追逐。
没有任何负累,没有任何束缚,只是坐着,就让人有一种嚎啕大哭的冲动。
这很不得体,也太过失态,可鹿安清还是忍不住用袖子盖住了脸。
公西子羽端来醒酒汤,无声无息地走到门外。
他看着门内那具微微颤动的身体,沉默了片刻,不言不语。
直到屋内的鹿安清好似恢复了些,这才往后退了退,加重了脚步声。
那声音惊动了屋内的人。
等公西子羽进屋,鹿安清已经整理好了自己,除了眼角还有微微艳红。
鹿安清看着亲自端来醒酒汤的公西子羽,惊道:“公子……”
公西子羽:“先吃几口压压醉意。”
鹿安清抿唇,公子将他刚才的失态当做喝醉了酒,反倒是一桩好事。
他双手接过醒酒汤,抿了几口。
“鹿祝史,似乎不打算参与内庭轮换?”
鹿安清微顿:“公子,何以见得?”
“若是有心,不会在宴席上离开,也不会在认出我是谁后,还心无芥蒂地跟着我入殿。”
鹿安清又抿了口醒酒汤,才将碗放下:“公子方才也当看到臣走动时……身有残缺,本就不可能入选。”他平静地说道。
公西子羽:“祝史此言差矣,能者居之,本是至理。”他的眼眸微动,目光轻轻落在鹿安清的身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