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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为什么呢？”

陈野为这个笨学生感到无奈了，他叹气，接着公布出在他眼中显而易见的答案，“你为他自杀过。”

“对，我为他自杀过，”顾郁摸上脖颈，那里有一道并不存在的伤疤，“在监狱里，我为他割喉自尽。”

“你已经为他死过一次。他能从你这里拿走的最宝贵的东西，除了生命，还有什么呢？”

顾郁还在思考着他话里的意思，陈野又道，“早在四十年前，你就把命给他了。这个故事应该在那里画上句号，而不是拖沓成一部过时的闹剧。你还爱他，你怎么敢承认？你已经老了，他也死了，外面的世界翻天覆地。”

“陈野，”顾郁忽而唤他的名字，没头没尾地问，“那你呢？”

“我？我很讨厌你挑的那个地方，”陈野也文不对题地答，“我难道没告诉过你，我有深海恐惧症？”

顾郁笑了，“你都死了，还知道什么？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只是我脑子里的东西罢了。”

陈野不肯定也不否认，他只是挑了挑眉，回到了他们的论题上，“他死了，你还爱着他。”为刚才的推导做下断言后，陈野又抛出一个崭新的问题：“你真的自由了吗？”

顾郁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定定看着陈野，“是的。”

陈野不做声，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上，又浮现出了嘲讽的笑意，让他心痒的笑意。顾郁从未承认过，在某些时刻，他恨着这幅神情。很多时刻。

“他做过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都没有一丝怜悯之心，”顾郁重复着剧本中的台词，一遍，两遍，声音极低，“你做过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都没有一丝怜悯之心。”

“顾郁，你不如直说是嫉妒好了，”面对这样严重的指控，陈野完全无所谓似的，“你不会当我不知道吧？”

顾郁猜想自己的神色大概有些可怖，他在镜子里见过，阴沉的、冷酷的、含着恨意的。他开始明白，为什么大脑会为他制造出一个陈野了，因为一切停止得太早，而故事还没有讲完。

“你知道我多想要这个角色，为什么背着我去抢？”

“很简单，因为你不如我，永远都是。”

“你知道我不能容忍谎言，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

“责任在你自己，只有傻子才会受骗。”

“你知道我不能失去你，为什么还要离开？”

“你不是都看出来了吗？我厌烦了，受不了了，喜欢上别人了，总之不想和你过了。”

顾郁沉默了，他看着陈野，再问不出一句。而陈野枕在他的膝头，憋着坏笑，“如果我是你脑子里制造出来的东西，肯定会这么说吧？怎么样，听了有舒服很多吗？”

他浑身的刺都被拔光了，伴着那些渗血的恨意，不知飘去了哪里。顾郁平静下来，好似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新生。他将手放到陈野的后脑上，指尖轻轻地梳理那些不规矩的小卷毛，陈野微微偏过头，用脸颊摩挲他的掌心，很乖。

“我没法知道答案了，是吗？”顾郁问。

“理论上是这样，毕竟我已经死了，”陈野道，“不过，这么久以来，你早就想明白了，不是吗？”

也许我只是不敢承认。顾郁在心中说。

陈野似乎听见，他抬起头来，“你从来没忘记过这部戏，是对我的忏悔吗？”

“什么从来没……”顾郁认为他在瞎扯，刚刚开始排演的戏，哪来的“从来”？

“看看窗外。”陈野道。

顾郁侧过头，接着，在窗户的倒影中，他看到了自己，一个头发花白的、皱巴巴的瘦老头，孤伶伶坐在沙发上，身边什么也没有。

两人都没有说话，房间一时笼罩于寂静中。

“那真是一次完美犯罪，”陈野打破了沉寂，颇为赞赏似的，“电影也演得不错。”

原来如此，一切已经是四十年前的故事了。他的恋人永远停留在年轻的模样，而他垂垂老矣，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盘子早已经空了。

“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演过戏。”

“我知道。没了我，你就什么也不会了。”

“是。”

“不过，做事要有始有终，台词再来一次？”

顾郁同意。

“他死了。”

“我死了。”

死在爱人之手。

“盘子现在已经空了。”

“盘子现在已经空了。”

四十年前便已空了。

“我自由了。”

“你自由了，”陈野轻轻笑了起来，“是吗？”

“不，”顾郁慢慢道，“你的死从未让我自由。”

他用来勒死陈野的锁链，另一端系在他自己的脖颈。在余下的四十年里，他彻底成为了陈野的奴隶。

“你知道该怎么做，”陈野站起身，冰凉的嘴唇印上他的额头，“会很快的，我保证。你在这方面的技术比演戏好得多。”

顾郁忍不住笑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