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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是爷爷提起,他根本记不得情节。

因为从未记起,也忘记了爸妈的心跳和温度。

余念隐忍酸楚,不想吵到梁颂晟。

身体被人抱紧,发湿的眼睫落上了吻。

“怎么了?”梁颂晟揉搓他的耳垂, “睡不着?”

余念慌掉,“吵醒你了?”

梁颂晟:“你不睡, 我舍不得睡。”

余念心脏跳得更厉害,“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感觉。”梁颂晟抓着他的手, 放在心口,“在想什么?”

余念往他怀里蹭, “想爸妈了。”

“等手术结束, 我们去看他们。”

余念吸吸鼻子, “嗯。”

梁颂晟掖好被角, “睡吧,好吗?”

“嗯,晚安。”

余念合上了眼。

虽然他有一点点的不幸,但也有比一点点多一点点的幸运。

爷爷说得对,过去是用来缅怀的,努力珍惜的,永远是当下。

*

次日,手术前两个小时。

余念还没走到病房,就听到了房内的嘶声力竭。

他心里坠得痛,这么大的手术,成年人都承受不住,何况是个孩子,怎么能不怕。

病房里的梁子辰鬼哭狼嚎,“不剃!我不要剃头!我不当和尚,我这么帅,我不能破相!”

余念:“……”

果真是个孩子。

原本沉重的氛围,竟然轻松了不少。

余念进来哄他,“没关系的,头发剃了很快还会长出来。”

梁子辰满床打滚,“我不剃不剃,剃了就不帅了!”

余念抓着梁子辰的小手,拍了拍,“怎么会呢,子辰怎么都帅的,不管是有头发还是没有头发。”

“我不要!”梁子辰继续翻滚,“念念哥哥,你让他们和叔叔说,我要不剃头发做手术,我不要变成和尚,和尚娶不了老婆!”

余念倒是有耐心,“子辰,你的病在头上,不剃掉会影响手术的。还记得前两天看到的照片吗?爱森医生那么长的头发都剃了,但现在还不是一样又长又好看。”

“而且你不还和我说,他光头的照片超酷吗?我觉得你肯定比他还酷。”

梁子辰安生了点,吸着鼻子问:“念念哥哥,我剃了头,你还我喜欢吗?”

余念摸摸他的脑袋,“当然,我会一直喜欢你。”

“念念哥哥,那我长大以后,你能当我老婆吗?”

对话被推门声打断,梁颂晟站在正中间,身后跟着几个规培生。

余念在医院碰到梁颂晟,多少会有些尴尬的情愫。

明明自己的衣服和袜子都是他亲自穿的,但在医院里,特别是当着其他人的面,彼此还是会稍微保持距离。

类似于患者家属和医生的礼貌度。

彼此有半秒的对视,而后,余念稍微错开,把病床的位置让出来。

梁颂晟给梁子辰做了简单检查。

今天的梁颂晟格外严肃,梁子辰也有些怕了,安安静静的,身体收进被子里,小话痨变成了小哑巴。

术前二十四小时断食,梁子辰脸色苍白,外加哭了一鼻子,显得没精神。

检查完毕,各项指标均正常。

梁颂晟合上病历本,偏偏头,“准备送去备皮。”

梁子辰眨眨眼,“备皮是什么意思?”

规培生接话,“就是剃头发。”

好不容易安生的小小男孩再次崩溃,他捂着脑袋,扯破嗓子,“叔叔是魔鬼!抢我头发的大魔鬼!换人,我不找他做手术!”

余念急忙过来拍拍他,“子辰别怕,头发会长出来的,你怎么样都很帅。”

机灵男孩的思维余念琢磨不透,他又换了重点,啜啜泣泣,“念念哥哥,我可能要死了。”

余念听不得这些,“不许说这种话,你要相信你叔叔还有爱森叔叔,他们都是非常非常厉害的医生,一定可以治好你。”

梁子辰靠在余念肩膀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念念,如果我能活着,等我长大以后,你能不能当我老婆啊?”

余念:“……”

气氛尴尬到诡异,在做的所有人都清楚梁颂晟和余念的关系。

余念很想哄孩子开心,但这种事怎么能儿戏,“子辰,我和……”

余念腰间受力,被人捞起,搂进了怀里。

梁颂晟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小小男孩郑重其事,“梁子辰,手术之前,有三件事你必须清楚。”

“第一,念念是我的。”

“第二,我是你叔叔,而他是我的爱人,所以,请叫他小叔叔。”

“第三,如果你不服,手术结束随时向我争论讨伐,但现在你没资格。”

鬼哭狼嚎的梁子辰被推走,病房只剩下镇定自若的梁颂晟,还有脸红透的余念。

余念推推他,有点埋怨,“他就是个孩子,干嘛这么较真。”

梁颂晟:“原则问题,和年龄无关。”

“等手术结束再说也不迟,非要让他这时候哭。”

一天没吃东西,还哭成这样,余念看着心疼。

梁颂晟:“故意的。”

神经手术区别于其他外科,大脑器官包含各种组织神经,不同区域有各自的功能,比如语言区、记忆区、运动区等。手术过程中,如果误伤到这些区域,极易出现相应的功能障碍。

所以,大部分的开颅手术,医生会选择中途唤醒。并求患者进行些简单动作或者语言反应,来确定手术是否影响大脑的正常功能,将手术风险降至最低。[注]

麻醉前让患者保持高度亢奋,会更利于唤醒的进行。同时,让他憋火,让他不服气,让他大脑保持兴奋,才能在手术中有更顽强的生命力。

梁颂晟按掉手机,胳膊还搂着余念,“我该走了。”

这场手术,动刀的是未婚夫,躺在病床上的是侄子。

余念揪着两颗心,抱紧梁颂晟,“手术要多久?”

“不好说。幸运的话十几个小时,如果比较麻烦……”梁颂晟顿了顿,“可能要更久。”

没有期限的时间都很残酷。

这个更久到底是多久?

他勾紧梁颂晟的脖子,“我等你。”

等着你们。

*

通常情况,院方不建议亲属直接参与手术,但在梁颂晟这里,他别无选择。

他是唯一完成这项手术的医生,而他救活的患者就站在他身旁,正在戴消毒手套。

梁颂晟十八岁报考医学院,到现在的三十二岁。整整十四年,他参与过数百场手术,看惯了绿色手术服、白色无菌手套和光亮的无影灯。

他经历过无数场生离死别,以为早已麻木。可当插满管子的侄子躺在这里时,他还是厌恶有七情六欲的自己。

如果可以选择,他愿意躺在这里的是自己,而不是他年仅五岁的侄子。

“喂,要开始了。”爱森站在他对面。

梁颂晟抽回思路,把注意力放在手术区。

爱森说:“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叫你亲爱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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