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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着眼睛仔细一看，他最后终于看清楚了，那都是些城市的擦窗工人，小小的身躯吊着绳索在玻璃上滑着，就像蟑螂爬在透明的可乐瓶里一样。

“那些扫地的，和蟑螂一样嘛，说不定还不如你爬得快，”L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高楼大厦直插入云，不由感叹着说，“楼这么高，城里还都是楼，要是楼是活的，会不会踩死我们这些小人呢？活过来也不怕，我躲在砖头缝隙里，它踩不到。”

第4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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蟑螂越长越大，刚开始住的是可乐瓶，再是生态瓶，最后大得L只能用一个养鱼的生态箱装它。箱子盖着顶放在床头柜，显得房间更加拥挤了。

可它还在继续长大，胃口也越来越大，甚至看不到成长的终点在哪。L养了一个多月，餐厅的饼干被虫子吃完了，L舍不得买吃的，只得继续从餐馆偷偷拿丢掉的饼干和蛋糕回来喂它。

虫子长得几乎有L的半截手臂长，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奇异景象，他开始幻想，也许这只蟑螂还能继续长大，最后真的变成一只大狗。

他又惊奇又兴奋，开始在社交网络上发布记录养蟑螂的vlog和文字。那只巨大的蟑螂吸引了网上无数眼球，很多人开始給L评论留言，粉丝数也涨得很快。他喜欢和那些人交流，并且他的心头源源不断涌现出表达欲与交流欲，以至于L在上班时也心不在焉，动不动就摸一下手机，红色的数字像灯一样闪烁发亮，一刷便出现一大堆数字，给L带来了喜悦。他回复着那些消息，仿佛真的在面对面和他们交流。

L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他喜欢这样，相比于现实中的人，他更愿意与网络上的陌生人交流。

直到有一天，一个头像是西装男人的账号给他发来私信，自我介绍说是某上市公司总裁的秘书，他还说总裁很喜欢收集各种昆虫，在网上观察大蟑螂很久了，希望能购买蟑螂。

L一开始是兴奋的，但是当他转头看着蟑螂，他又产生了一番迟疑。从这只蟑螂出现开始，他的生活改变了，开始出现很多交流者，而不是一台手机几百个微信找不到可以聊天的人，这些都是蟑螂带来的，一旦没有这只蟑螂，他什么都不是。

犹豫了一会，L拒绝了秘书。

秘书那边不再说话，可没过几日，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人出现在餐厅，包了个包厢，却没有点任何东西，只是指名道姓要见L。

“先生您好，这是XX公司的王总，我是之前和您联系过的秘书。”他递给L一张金光闪闪的名片，继续说道，“这是我的名片，有事请您跟我联系。”

L将名片塞在口袋里，咽了一口口水问：“你们来找我，是不是还要买大虫子？”

秘书看了一眼王总，等着他发话。王总坐在包间里的椅子上，笑了笑说：“钱不够？开个价吧，这只虫子是从没出现过的物种，我很喜欢。”

L不说话，秘书接着王总劝说道：“我了解过了您的情况，知道令尊重病，如果您愿意，王总包揽令尊治病的费外，外加五十万即时到账，您看怎么样？”

L再次迟疑了，他沉默地低下了头，五十万不是个小数目，在乡属的那个小县城，五十万，足够买套房子外加开个店面了。

但是L心中始终是不安的，另一件事折磨着L，养了虫子一个多月，它陪着他度过日日夜夜，走过高楼大厦的阴影，听他讲述过平日繁琐的工作……他已经真的将它当成了自己的朋友，自己生活的一部分。L有这只虫子陪伴，连在大城市里的生活，都变得没那么乏味了。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最后还是秘书的话一槌定音，终结了L心中的迟疑。

“虫子，始终只是虫子，再怎么养都是虫子，变不了人的。”秘书说。

L顿时愣住了，他在桌下边搓着手，边心虚似的问：“能不能别杀它，好好养着它……”

王总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将两只手交叉在胸前，说道：“谁说我要杀虫子了，我会精心饲养它，它不是翻垃圾见不得光的蟑螂，而是一只珍贵的虫子，比人还要贵重。我会给它食用最精细的食物，带它去世界各地兜风看风景，等它自然死亡后，我将拿银线裹住它的尸体，加上低温防腐技术，水晶金棺材的虫子几乎不会腐败。”

听着王总的话，L放下了心理负担，蟑螂，不过只是个蟑螂罢了，去有钱人家里还能过得更好，甚至会比自己还过得更好。

L是这么安慰自己的，最终，他同意了这场交易。

王总和秘书动作很快，立马跟他去出租屋内取蟑螂，狭小的房间站不下三个人，王总两人只是站在门口，等着L将装着蟑螂的生态箱端出来验货。

L将手贴在玻璃壁上，虫子感应到他的存在，很兴奋地在他手心前的玻璃爬来爬去。

见到活泼乱跳的虫子，L鼻头一酸，却还是将箱子搬给秘书，眼睁睁看着秘书和王总走进了黑色轿车中，带走了他的虫子。

直到车屁股消失在街头，L终于掉下一滴眼泪，又哭又笑着说：“走吧，去过好日子，住又高又大的房子，别窝出租屋了！”

第5章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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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拿到了钱后就回到老家，一个西北小城镇。在这里，他买了房，开起一个小饭馆，不再是洗碗工，而是摇身一变成了老板。

可是爸爸还是走了，虽然王总负责了全部开销，他的病却不乐观，肠道的肿瘤反复复发，病痛夺走了他的生命。

尽管L卖了蟑螂，几个月以来，他还是常常能看到大蟑螂的消息，它出现在很多地方，在网络上，在电视上，王总给众人开讲座介绍，一旁的专家们啧啧称奇。

不知为何，透过屏幕，L觉得那只蟑螂有些变小了，本来的它有成人手臂长，现在看上去只有孩童手臂长了。

果然不久后，王总亲自给他打电话，问他怎么平常给蟑螂喂什么，他说蟑螂在慢慢变小，世界上著名的昆虫学家和生物学家一起研究，却找不出缘由。

“就餐厅里一些剩下的饼干和蛋糕。”L的答案很简单，他想了想，又补充说，“那都是大厨做的，可能还有其它东西，不过大厨已经离职了，你还得问他……”

再三确定没有其他东西加餐后，对面轻蔑地“哼”了一声，“剩饭？那不是普通的脏东西，是脏到骨子里的转基因谷子做的，也就些穷人吃一吃，我的虫子现在身价不菲，一出场就赚个百万千万，怎么能吃那种东西？”

说罢，王总挂了电话，再也没打来过。

又过了一段时间，L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