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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廊前烛火也变得稀疏,那个“徐娘子”的住处还没走到,这一男一女却只差凑在一起咬耳朵了。
“徐娘搬离正房了。”提到“徐娘”,水云儿这才答道,“徐娘这病发得太急,我们什么方法都试过了,都没用,最后只得将曾在朱族长家的方士请来看,那方士说徐娘住的屋子风水不好,我们便将她挪到了这里。”
说完,指向几步之外的拱形隔门:“就是前面了,少爷。”
闻卿顺着水云儿的手指方向看去,石子路尽头,两颗半人高的月桂相向而立,将弧形的拱门挡住一半,只剩一人宽的罅隙。拱门之后,正是一间孤立的三面宽别院,不见草木,也不闻人声,只有一层昏黄烛光,自薄纱的窗纸中透出。
然而,在看清窗槛上贴的东西后,闻卿面色陡然冷下来。
“这是闹的什么邪?”语气冷肃,竟透出了原本声色。
哗啦一声秋风扫过,别院门窗叮咣作响,窗棂上,无数张黄符纸迎风招展,血红的符文,组成一枚枚流动的咒印。
作者有话说:
很丑的孟极:哼!
第28章
灯笼透出隐约火光,自下而上映在闻卿脸上,竟照出一片青黑,恍惚一瞬间,水云儿竟不知是那传说中的山鬼可怕,还是自己眼前这冷面少爷更恐怖。
“是二宝请来的平安符。”水云儿迟疑道,“少爷,镇子里来了位道士,听说他的符灵得很。徐娘搬到这里后,病反而更重,所以我……”
“摘了。”
“少爷……”
“你去。”闻卿语气冷肃,看向孟极,后者二话不说,扛着刀,大步流星钻过拱门,片刻后“刷刷”的撕裂声响起,孟极三下五除二便将那满屋子的符咒扯了下来。
“少爷,撕干净了。”孟极扯着破锣嗓子喊。
闻卿这才抬脚向前走,却发现水云儿没跟上,顿了一顿,向后看去:“父亲应该早就叮嘱过,什么符纸符水,不要乱用,这风醉居中阵法精密,你们胡贴一气,若是阵法与符咒相冲,倒霉的只会是你们。”
水云儿垂下头,双肩微微耸动,显然是在忍着泪。
恰巧此时孟极捏着符纸走过来,看到这情景,哼了一声:“少爷,我没将她吓哭,你却把小姑娘说哭了。”
谁知水云儿听到这句打趣,反而一声抽噎,抬起胳膊,用手背擦了擦脸:“怪不得、怪不得徐娘下午突然……我们都以为……呜呜……”
边说着,这委屈突然决了堤,竟然一发不可收拾,哭了出来。
闻卿低叹一声,又放缓语气:“不是你的错。走吧,随我看看徐娘子。”
水云儿一边胡乱抹着泪,却站在原地不肯再走:“不行的,那方士说,说命中、名字里带水的不宜靠近徐娘,少爷,我不能进去。”
油纸糊起的窗,此刻自屋内透出一层昏沉的光,比方才看见的更暗,一缕略带腥气的药味自透出一条缝的房门中钻出。
闻卿越发觉得不对劲,也就无暇他顾,向水云儿一点头:“风醉居不必彻夜营业,打烊吧。”
“少爷,灯笼给您。”水云儿恭敬地双手将灯笼递了过来。
火光一扫,闻卿难免瞥见这小丫头眼睛红肿,淡妆也花了,又凑巧梳的双丫髻,与红奴就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看见她这委屈的模样,也知道自己方才语气重了,抬手捏了捏她的发髻,哄道:“莫哭了。”
“哼!”孟极又重重哼了一声。
也不知水云儿到底被谁吓着了,慌张向后退去。
闻卿的手仍停在半空,看似随意挥了挥手:“去吧。”
得了吩咐,水云儿这下连行礼也顾不得,当即撩起裙裾,忙不迭地跑开了。
直到那以百家布拼成的水田衣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闻卿一抖衣袖,刚要扣响门扉,孟极却气势汹汹地一把推开门,烛花应声爆开,被困在室内的腐朽气息仿佛在此刻终于寻到出口,扑得二人满头满脸。
“呸,什么味道。”孟极一把将闻卿扒拉到身后,蒲扇大的手在面前扇来扇去。
那是一种老旧的、早已死去的腐烂气味,挥之不去的草药味道中,似乎混杂着腥秽的、来不及清理的排泄物,以及自那一次次竭尽全力的喘息里呼出的干枯浊气。
“徐娘子?”闻卿自孟极身后钻出来,看向烛火照不亮的南侧耳房,床榻上一团婴儿般大小的鼓包,像是长在床板上的畸形的瘤。
“山、君,是……山君吗?”回应他的,是一声粗粝如砂石的呼唤,硌着耳朵,叫人忍不住咽着口水。接着,床上的鼓包动了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妄图突破而出,然而几番挣扎,换来的却是越来越急促的喘息。
“徐娘子不必起身。”说话间,闻卿已然飘到榻前,看向那团枯瘦人影。
然而等他终于看清这榻上人形时,面色陡然一沉。
这人影,不,或许称作一具活骷髅更为准确。
昔年的朱雀街花魁,能叫无数纨绔争破头皮,千金一掷只为红颜笑的徐莺儿,在这急病折磨下,不过半月间,浑身竟已瘦得只剩一层皮,头顶挂着几缕枯黑卷曲的头发,勉力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露出满口东倒西歪的黄牙,向闻卿款款一笑:“老身……病了,可就不、行礼啦……”
孟极端着烛盏走过来,蓦地一声惊呼:“怎么和鬼一样,难道真的是撞客?”
“哈……”徐娘笑道,“鬼可比老身、好看多了。”
闻卿瞪了孟极一眼,撩袍坐在床头,两指小心翼翼捏起徐娘子小臂,纤细手腕上赫然印着一块黑色斑痕。
“不止是这儿。”徐娘子五指如鬼爪般弯曲,指向自己的胸脯,“这儿、这儿,都布满啦。”
脖颈、胸膛、左臂、右腿,全都有这黑斑的踪影,仔细看去,那一团团斑块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外扩散,不过几个呼吸间,竟又扩大一圈。
胸膛上的黑斑向下攀爬,眼见就要侵蚀心口,闻卿两指点在徐娘胸口大穴,鬼气一吐,企图吞噬那黑斑。就在鬼气即将包围的瞬间,那一团团黑斑竟突然偃旗熄火,消失不见!
“呼——”徐娘子似乎如释重负,长长吁了一口气,便连眼中血丝也淡去不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山君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鬼气源源不断灌进徐娘子体内,为她吊起一口气,闻卿面上虽然严肃,却接着她的话,信口调笑道:“本座月前来拜访徐娘子,你还在喝骂跑堂的偷懒,怎的今日竟自己也偷起懒来?”
徐娘子“哎”了一声:“不服老也不行。我这把老骨头累了许多年,也该到入土的时候了,山君,是不是?”
闻卿抿唇不言。
徐娘子单手支起身体,似乎想要坐起来,孟极随手扯来一只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