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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甩头,按在那只手上:“齐师兄,等等……”
亦真擦干脸上泪痕,回过头去,正对上师尊长明真人严厉的目光。
五百年前他正是被师尊强压着肩膀,将整场“审讯”看完。然而在师兄碎丹而死之前,他却先撑不住昏了过去。等他醒来,前来观刑的所有人都已散去,偌大不周天台,只剩下他们师徒三人,远望着施刑台上那具焦黑的枯骨。
亦真只记得当时强烈的恶心与眩晕感,五脏六腑都绞缠在一起,他跪在地上,先是哭,然后开始干呕,将昨天好不容易咽下的清粥吐了出来,再就是胃液、血,最后吐无可吐,干脆呕出了黄色的胆汁。
若非师尊一巴掌打晕了他,他或许会成为三界中头一个因呕吐而窒息的笑话。
他以为这全是他应得的。
——他的怯懦、胆小,让他没能见到师兄的最后一面,他活该一辈子担着这份懊悔活下去,可现在天道开恩,将这恕罪的机会送到他的掌心里,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抓住?
“我想……陪着师兄。”亦真道,迎着那些探究的目光,默默站在长明真人身后。片刻之后,齐行之也长叹一声,走了回来。
嘈嘈切切的交谈声在身后响起,长明真人冷冷回头,正北坎位的观礼台座位上,身着群青道袍的玄云弟子登时鸦雀无声。
“好好看着,最后送你们师兄一程。”长明真人道,手中拂尘一甩,却并未责骂方才擅自离席的齐行之与亦真。
不经意的一瞥,亦真瞧见了师尊一向一丝不苟束在发冠里的长发,一缕花白的发丝散乱地钻出,在这千丈高的不周天台,方寸大乱地上下飘飞。
亦真深吸一口气。
望向自进入这第三重幻境以来,他一直不敢看向的地方。
不周天台。
“施刑台”。
他早知道,第三重幻阵一定是这里。
高台百丈见方,砌有四神兽的台子正中,立一根直插云霄的受刑柱。这根通体白玉般的华表,是由最初建立正道的八位修士大能,取天外陨铁,历时七七四十九天锻造而成,就算经渡劫修士全力一击,表面也不会留下任何凹陷。刑柱之上,密匝匝缠绕着儿臂粗的锁链。雷极之刑开始前,便是要将受刑者绑在这根受刑柱上,引上天雷罚,由锁链传导而下,最终施加于受刑者。
他还记得,师兄代师尊向他讲述三界史时便说过,正魔之分,不仅在于所修心法,更在于正道行仁而魔行恶,正道宁可放过,也绝不错杀,因此雷极劈死的全都是罪无可赦、穷凶极恶之徒,九死难洗其罪。因此数千年来,正道在不周天台处决过无数叛徒,但动用过雷极之刑的,却只有两次。
而这第三次的受刑者……
正是他的师兄。
第128章 黄粱 6
就算早已做好准备,但当他真的看向天台之上那道被重重枷锁捆住的单薄身影,亦真依旧忍不住惊呼出声。
闻卿双臂高高悬起,被两条望不到头的锁链缚住手腕,代表玄云宗的弟子服早被剥下,白色囚服被血水染透,湿淋淋地向下滴着血。乌发蓬乱如枯草,或许还粘着碎肉,凌乱地垂在肩膀上,而在他的胸腹处,则插着无数柄……
修士因有灵气护体,就算身体受到致命伤也不会即刻毙命。可现在,这些所谓正道混账竟然利用这一“优势”,如此作践师兄!
恐惧、悔恨,紧随其后的,则是暴怒。
玄云宗作为正道第一大宗,位于正北坎位,直对着施刑台,也正因如此,亦真才得以看清闻卿身上那一柄柄几乎齐根刺入的飞剑到底来自于何门何派。
逍遥门、玉渊宗、七星岛、赤阳楼……这些宗派,明明全都受恩于师兄!
“这些混账!”亦真浑身发冷,一拍储物袋,两指夹起赤红符纸,便要冲上去救人。
既然是幻境,他何不试着将师兄救出来,就算救不出来,又能如何?和师兄一起死,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亦真一口气未探出,长明真人却已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一把按住他的肩头,捏散了亦真聚起的灵气:“正道修士齐聚于此,谨言慎行。”
施刑台上,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锁链哗啦声,一动不动的闻卿似有所感,缓缓抬起头来,向玄云宗所在的方向看去。原本站在刑台前,正要一剑刺向他的飞蛇宫掌门见了鬼一般仓皇逃窜。
“魔、魔头又要做妖法了!”
观礼台一阵骚乱。
亦真一寸寸转动眼珠,看向其余七宫位的诸位修士。
五百年前这场“审判”,不周山顶集合了正道数百宗门的近万名修士,与会者之众,比起当年的清静峰大醮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说,三界之中,下至筑基洒扫弟子,上至大乘大能,全在这不周天台齐聚,只为亲眼一睹这名扬三界的天纵奇才魂飞魄散的场景。
亦真当年只愿修真界墙倒众人推的凉薄,然而如今再临此景,他却看到了被自己忽视数百年的真相——
在场上万修士,虽然年轻一辈占去多数,但也有至少两成的宗师前辈。当年就连他一个修道几十年的小修士,也能从那所谓的“铁证”中看出破绽,这些当了几百年掌教的老“人精”,又怎可能没人看出不对?
果然,飞蛇宫掌门那一声叫喊,虽然引发不少骚乱,但人群中交头接耳之人却只是各派的年轻弟子,而那坐在首座的掌教众人,却全都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那一张张原本慈眉善目的面孔,在亦真的注视下却仿佛慢慢变成了一片片面具,一个古怪且不详的念头悄然冲至喉咙,然而还不待他咀嚼着将那怀疑咽下,破空之声乍然响起。
半空之中,司刑宗掌门无恕子祭起罚恶长剑,剑尖直指受刑柱上被五花大绑的单薄人影。
“魔头闻卿,你可认罪!”
闻卿并未立刻回答,直到在万人从中,与亦真视线相撞后,这才缓缓转过头,吐出一口血沫:“无罪可认。”
声音朗润清越,月余的牢狱之苦,从未磨掉他哪怕半分锐气。
“魔头!”
观礼台上一阵骚动,一个身穿灵妙宗弟子服的女修,竟不顾众师姐妹拦阻,跳上不周天台。
“魔头,你可还记得这个!”那女修将一团艳红色布料扔在地上。无恕子两指一引,将其抖开——
竟是半片绣着荷花的赤色肚兜。
众修士轰然。
“魔头,你以我小妹性命为要挟,逼我委身于你。”女修说着,单手撕开袖管,纤细小臂上青紫伤痕遍布,“我委曲求全,受尽屈辱,可你满足淫.欲后,依旧杀了我小妹!如今我凄苦一人,便不惧揭发你!”
面对这女修控诉,众修士难免交头接耳,谁也没料到闻卿竟还会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