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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刷过生锈铁锅的刷锅水，还是馊的！
尸将军挠挠头，胸膛一鼓，似乎正要说话，一道黑影闪过，竟是那太岁不管不顾，跳到了亦真胸口上。
“哎……”亦真疼得哇哇大叫，嘴里却多出了一粒丸药大小的东西，还不等他嚼碎，那丹药便自行化开，一股暖流随即涌向四肢，那被匕首挖掉一小片肉的伤口突然瘙痒难忍，他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忽然愣住。
亦真低下头去，只见方才还露着大洞，不断淌血的胸膛，此刻竟然半点伤疤都不见了！
“好小子，够干脆。”太岁蹲在亦真肚子上，依旧嘿嘿笑着，只不过头上多了一块拇指大小的圆形疤痕，边缘不断流着乳白色的汁液。
亦真眨眨眼。
太岁老神在在地晃着脑袋：“口感如何？”
“你……我刚才吃的是……”亦真几乎语无伦次，“是你的头皮？”
太岁“哼”了一声：“活了三千年，什么都干过了，被吃，我还是头一次，没什么佐料，将就着吧。”
亦真面色怪异。
这太岁分明长得有些草率，粗略看去，只像个大一号的松果，他本以为吃起来也会干巴巴的像在啃木头，想不到竟然入口即化……
不过，亦真正胡思乱想之际，一道浑厚的声音毫无预料地闯入耳中。
“父亲，你怎么样？”
“……”
阔别了数百年的不详之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笼罩在心头，亦真迟疑着，眨了眨眼。
一只大手十分体贴地垫在他的脑后，亦真顺势抬头，只见那双灿金的眸子仍旧如先前那般认真地看着自己，而另一只手，虚虚按在亦真的胸口位置，略显苍白的嘴唇一颤，吐出第二句人话：
“父亲这里，还疼吗？”
果然是！
当初火凤浴火重生，抖着一身赤红的羽毛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来时，亦真本以为这只笨鸟会矜贵地叫自己一声“主人”。在清静峰上千师兄弟的注视之下，这只鸟的确主动踱步到自己面前，亦真正觉得欣喜，岂料火凤鸟嘴一张，竟喊了自己一声“父亲”。
谁能想到五百年兜兜转转，都已经变成人，人死了又变成了活尸将军，火凤还是要叫他“父亲”！
看着火凤这明明英俊却又无比呆头的模样，亦真怒火攻心，喉咙一甜，哇地呕出一口血。
“父亲！”尸将军见状，手足无措，慌忙以衣袖为亦真擦着唇角血迹，“父亲你怎么……”
“你再叫一声……”亦真恨恨一瞪，左手托起那脸大的星盘，青灰色石块在半空滴溜溜地转，“我一星盘砸晕你！”
“我……”尸将军满脸憋屈。
一旁看戏的太岁哈哈大笑。
亦真本就满腹怒火，此刻听太岁嘲讽，更是气极，一把推开尸将军，蹬蹬两步上前，将太岁捏在手里摇晃：“都是你、你，你这老不羞的，火凤到底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很急……”太岁被他晃得连说话也断断续续，“但是你别急。这神智恢复，毕竟要时间的。连心契既然已经签订，你二人识海相通，不出一个月，他肯定能完全恢复……”
“怎么可能不急！”亦真几乎头顶冒烟，“我连女子的手都没碰过，还要天天被他喊父亲！”
“父亲，什么火凤？”尸将军疑惑问道。
亦真气不打一处来：“说了不要叫我‘父亲’，我道号亦真，亦真！”
“亦真……”尸将军低声念了几声，眉头忽然皱起，“若你姓‘亦’，我又为何姓……”
“因为我不是你父亲，笨鸟！”亦真怒道，“我，玄云宗道士，修道清心寡欲了六百年，怎可能生出你这样呆头呆脑的鸟！”
尸将军审视般盯着亦真：“你不是……”
“我的眼睛，黑色。你的眼睛，金色。”亦真指着自己的脸，“我不足五尺，你，足有两个我这样高。你再看我俩长相，到底有几分相像？”（*）
亦真这般连珠炮般说了半晌，几乎将自己从头到脚都与尸将军比较了一番，直说得自己险些背过气，靠在尸将军肩膀上喘着粗气：“你可是鹏鸟后代，这三界里，没谁有资格当你父亲……”
尸将军盯着他，眼中神色一变再变。亦真只觉得丹田一阵鼓躁，识海之中那原本沉睡的火凤灵体也突然一个激灵，缓缓睁眼。
无数记忆碎片在两人相连的识海中翻涌，前世为鸟时的片段一闪而过，更多的，则是身为人时的记忆。这短短数十年历经的生老病死，几个呼吸间便已看完，尸将军脸上的少许茫然也渐渐消退。
“说的也是，我出征时，父亲已卧病在床，此刻又怎可能出现在我面前。我怎会……将你当成父亲……”尸将军自嘲一笑，“我死去太久，反应过度，还请见谅。”
这次反倒轮到亦真纳罕：“你竟知道自己死了？”
尸将军点头：“我死了很久，又睡了很久。我知道现在自己是‘尸’，也知道，我拥有指挥尸族的能力。”
说完，尸将军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从这里，我看到了自己。是因为这个？”
尸将军掌心盖在胸口上，尸族的心脏虽然同样不会跳动，但亦真的心头血藏于此处，那大掌刚覆在心头，亦真便也仿佛被抚摸一般，打了个抖。
看来，连心契运转之下，尸将军不仅神智在慢慢恢复，更一并从亦真的识海中继承了三界四族的常识。
“连心契。”亦真点头，“这可不算我自作主张，我方才问过你，你点头了。”
“连心契。”尸将军重复一遍，忽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向亦真规矩行了一礼，“你对我有再造之恩，当牛做马无以为报。吾主，请受霍峰一拜！”
说罢，双膝落地，两手撑在身前，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
尸将军声音本就浑厚，此刻用情至真，字字铿锵，几乎有穿云裂石之势。然而，亦真听完，手一抖，太岁自掌中滑落，又“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你说……什么？”亦真颤声问道。
“吾主……”
“你说、你叫什么？”
“霍峰。”尸将军挺直腰背，右手习惯性一般搭在腰间褡裢上，按住那空空如也的刀鞘，“大齐火狼营云麾将军霍峰，见过吾主！”
灿金双目爆出一道光芒，其名赫赫，其声翁翁，若是果真在战场上遇到，只一照面就能将敌人吓得肝胆皴裂！
然而，在听到“霍峰”这两个字时，亦真却是双腿一软，向后直直栽倒，尸将军大步一迈，将他抄在怀里。
“你不是……”
亦真看着那双璨若流星的双目，一时间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说:
（*）是的，亦真是个身高不到一米七的六百岁的娃娃脸
第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