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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鲤一路追到长垣城下,才寻见了正奋力搏杀的离归弟子们。
高耸的城门在他们身后紧紧闭合,青白混杂的身影正在被满地密不透风的灰色一点点吞噬殆尽。
清安冲在人群的最前端,繁复典雅的长老服已经被血污浸湿。瞧见扶鲤破开包围自远处奔来,他并不高兴,反而带着隐隐的怒意问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扶鲤自清安鞋边抓一把匕首,随手斩杀了飞扑而来的巨鼠,回道:“鼠害无眼,你将我藏在那小木屋中,藏得一时,能藏得过一辈子吗?”
“长垣城中有师祖法阵护佑,程启自入城便闭门不出,是铁了心要牺牲斛国保这一城,或是仅仅保他一人。您又何苦来此,白白送死!”
“那为何在此坚守?”
“斛国是家,亦是师父一生的心血,我决不能弃之不顾。”
“你既知如此,又怎能让我独善其身。”
鼠潮凶猛,清安没有再费力争辩。
两人背靠着对方,手握利剑,犹如两座难以逾越的大山,牢牢钉在长垣城外,硬生生截断了那突然而至的灾祸。
离归弟子纷纷效仿,两两为对,将后背交给彼此。
一圈一圈的灵光闪烁,如点点星火,连成一条线,筑起了斛国最坚硬的围墙,
每当有人死去,不久便会有新弟子从远方赶来加入战局。
待离归弟子死光,盛戟不顾死守长垣的命令,也带着人加入了战局。
而后,整个斛国的修士似乎都收到了消息,从四面八方赶来,成为了这围墙的一部分...
巨鼠似乎畏惧阳光,白日里精力不济,只在日暮时分最为活跃。
靠着日间短暂的休息,扶鲤与清安硬是在长垣城外整整坚持了七日。
可惜,强弩之弓终有弦崩之时。
“师妹...”
几乎没有任何预兆,扶鲤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转头看去,清安已然跪倒在地。
“清安?清安你怎么了?”
“师妹,别哭。”
清安太累了,他想帮扶鲤拭去眼泪,却只抬到一半,便骤然垂落。
嘈杂的金戈之声压住了其他所有声响,扶鲤抱着清安的尸体离开鼠群,在长垣城门前敲了很久,始终无人理会。
“开门啊,放我进去!”
“救命啊...”呐喊夹着哭腔,成了这乱世中小小的一片背景声。
妖风忽起,裹挟着两人越过高墙,入了长垣城中。
彼时,衣衫各异的百姓们正跪于城门口处,双手合十,俯首低眉,姿态虔诚地低声祈祷。
人群一直从长安街街头延伸至目不可及之处,似乎长垣城中所有百姓聚集到了此处。
扶鲤茫然抬头,等了许久。
未有人发现他们的到来,也未有人多看他们一眼。
似乎在这场不知缘由的无妄之灾面前,一切都变得渺小,不值得注意。
身着紫色华服的苏梦翩翩然落在扶鲤身侧,冷笑道:“天道都破了,这些人竟然还相信有神仙能救他们,真是够蠢,死得不冤。”
“苏梦,你到底是谁?”
“你无需知道我是谁。你只需知道,斛国要亡了,你们这些除妖卫道的正义之士也都该死了。”苏梦的语调夹着难以掩饰的兴奋的刻毒,恨不得
扶鲤却没有任何反应,只那么静静听完,便垂下眼。
苏梦却穷追不舍,又道:“已成定局的事,国师何苦负隅顽抗。不如投效妖族,我保你一命。”
扶鲤还是不动,直至怀中的清安逐渐透明,慢慢消失,变成一张小小的纸片人偶,落进她掌中。她终于在甜腻的嗓音指挥下站起身,慢慢站起身走向苏梦。
“我不光可以保你,还可以救回你的小徒弟。”苏梦双眸中闪着粉色的光,眼波潋滟似要将扶鲤拉入幻境之中。
尾随而来的盛戟想要叫醒扶鲤,终是无果。
待扶鲤走近,苏梦得意道:“欢迎你,国师大人。”
咫尺之遥时,扶鲤却忽然停步,抬头紧盯苏梦双眼,道:“他们不是相信有神仙会拯救他们,而是相信离归会拯救他们。”
苏梦将信将疑地走到一名低头祈祷的百姓身边,这才听清,人们口中念念有词的,并不是哪位神仙的名号,而真是离归二字。他问:“你想干什么?”
“我在,离归就在,离归在,斛国就不会亡。”扶鲤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跪拜的百姓们齐齐抬头。
苏梦只觉得她可笑,:“哼,你区区一个凡人,会些三脚猫的法术,还真以为能救世于危。这可是天灾,是你们供在庙宇高台的真神降下的灾祸。”
“你错了,斛国没有神庙,离归才斛国人的信仰。”扶鲤将纸人妥帖收好,转身走向城门,灿烂光辉从她皮肤里透出来,身后虚影飞更是涨至与天齐高。
苏梦大惊:“离魂破境,再上一步便是大成,你...你要渡劫成仙了?”
“如果天神的光辉照拂不到斛国,那我便做斛国一回的神。”
“不可能,不可能...轮回错乱,成仙不过是传说罢了!”
“天道一破,没什么能拦住我了。”
城门在扶鲤掌下应声而碎。
巨鼠如见珍馐一般,纷纷放过眼前目标,直奔扶鲤而去。
几个呼吸,疯狂的巨鼠们便将她包裹成了一个球。
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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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大家都以为扶鲤死了。
鼠潮好似无穷无尽一般向她涌去,黑灰色的毛球滚得比长垣城墙还高。
不断挥舞的艳丽纱绫也被绞进其中,彻底不见踪影。
对死亡的恐惧如瘟疫一般在人群中快速散播开来,信仰和希望同时崩塌,绝望的哭声和慌乱的逃窜似乎比鼠潮更骇人。
直到一束如骄阳般耀眼的灵光冲破包围,飞入云端,又似雨水一般洒落大地。
鼠潮无处躲避,哀嚎着被点燃,被烧化,成为一抹烟,随风而去。
邙山应声坍塌,埋在其中的禁制破裂。
斛国丰沛的水汽吹进荒芜之地,连绵无尽的黄沙之上开出了这千万年以来的第一朵花...
从此,斛国人的信仰变得具体,从九天之上落下来,从庙宇之中搬出来,变成了长垣城墙下那抹艳丽的身影。
以致多年后,人们回想起故去扶鲤国师,都会不断提及那片短暂却绚烂的烟霞。她是斛国的神明,亦是永不会被遗忘的英雄。
而唯一令人可惜的,是边城终究没能赶来,没能亲眼见证他师姐这一生最无可匹敌的光辉时刻。
他与异国军队半途相遇,险些被捕,费了不少气力才勉强逃脱。
而那群来势汹汹的侵略者竟像是早有所谋一样,甚至顾不上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