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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城下。
为首的将领摘下面甲,露出那双淡灰色眼瞳和硬挺的高鼻深目。
“哈斯!”
“北阙人!”
边城与瑞林齐齐开口
“你怎么会来?”
“你们怎么来了?”
哈斯言简意赅道:“边城,我的朋友。”
千百年来,北阙极少与天弘大陆之人有所交集,更鲜少踏出安神山,今日突然而至,简直极大超出了瑞林的预期。原本一个境界不明的边城已足够叫他头疼,如今又掺和上一群精壮的北阙骑兵,他就算再急功近利也是不敢再硬拼。
哈斯见敌人没有动作,拔出剑指着瑞林,又一次重复道:“边城,我的朋友!”
终于,瑞林还是识时务地选择鸣金收兵,强拉着杀红了眼的白象人,灰溜溜地退出了长垣。
眼见大军退去,边城终于勉强松了口气,挺直的背立马佝偻下来。
哈斯翻身下马,径直朝边城走去。
“好久不见。”
“好...”
除了没有那点夸张的车轿,什么都与他们初见时如出一辙,甚至连天边那轮将垂不落的圆日都别无二致。
哈斯刚想上前揽住边城的肩膀,边城却没来得及将话讲完,便猛喷出一口鲜血,扶着哈斯的手臂,倒在了他脚下。
鲜血从哈斯胸前的甲胄蜿蜒而下,落进边城的眼睛里,把他的记忆染成一片刺目的红。
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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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后,边城卧床休养了整整三天,终于才从深睡中醒过来,又花了大半天的功夫,勉强将梦境与现实区别开来。他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个好长的好长的梦,跌宕起伏,缠绵悱恻。醒后细想,却又什么都不记清了。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那团来历不明的魔气一同消失不见了,胸口空荡荡的,记忆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浓雾,变得模糊不清。
好在除此之外,边城并没什么大碍,那日晕倒不过是还未适应新得来的力量便过度透支,又悲伤过度心气郁结,才会忽然昏迷。
大战将歇,五国军队还未完全撤出斛国国境,似乎还在暗中寻找机会。妖族更是趁这场大乱异军突起,在北部高原占了几个大城,打起复兴妖族的旗帜,整出了不少动静。
而斛国幸存的修行者中,还能行动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盛戟大难不死,连家都没回,架着拐就去各地平乱了。离归的老东西们死得也就剩白桦和他那头傻老虎了…
边城在床上掰着指头数了一圈后,再躺不下一刻钟,拎着外衣便去了皇宫找程鹤也。
程鹤也比边城想象得还要忙,见他来了,别说打趣一番,连多余的招呼都没一个,三两句将事情交代完,便直接下了逐客令。
边城瞧着案牍前眉目紧皱的少年衣袖,已然被墨水沾染却无知无觉,他沉默片刻,最终也只能无奈叹息一声后匆忙离开。
接下来的小半年里,长垣城里一天的变化比往时一年都多,虽没有人心惶惶,却也百废待兴。接手天机处、重整离归、筹备军务,挑选新人...
在某个瞬间,离归的小师叔终于成了斛国的国师大人,坐在曾经属于扶鲤的位置上,身旁空无一人。
累极时,边城时常会想,当年师父出走,师门离落,师姐孤身坐在这个位置上,是否也会如自己现在一般迷茫。但他每次都不敢多想,稍微有些难过便又重新投入忙碌之中。
后来,边城几乎将休息的时间压缩到没有,整日困于朝堂上与桌案前,不与人说笑,也极少想其他事。他故意避开了某些过于痛苦的问题,把自己包进一个壳子,连程鹤也都说他变得刻薄又寡淡。
那么长的时间里,边城只哭过两回。
一回在扶鲤的葬礼上,破晓时分,人群散去,边城发疯似地掀开棺木的盖子,躺进空荡荡的棺椁中,默不作声地哭湿了扶鲤的旧衣衫。
另外一回是程兮苒出发去北阙合亲的典礼上,边城第一次见程兮苒穿那样繁复的衣裙,完全一副高贵公主的模样。他刻意避开人群,悄悄将自己仿照诡石打造的长枪塞进华丽的车辇里,连告别都没有,便反身回了离归寝殿。他将那颗大槐树下埋着花酿挖出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酩酊大醉时,他哭了个痛快,吓得离归新来的弟子个个不敢入睡。
程鹤也听闻边城的丑态,本想来劝慰一下。结果刚走进院子,瞧见那熟悉场景,转头便叫侍卫从宫中又搬了几坛子好酒来。
有人陪着,边城倒是不哭了,怼着程鹤也的脸骂,什么难听骂什么。
程鹤也自然不甘示弱,边哭边骂。
什么威仪,什么素质,都不要了。
两个人骂到天亮,才互相依靠着在槐树下入眠。
清晨的阳光透过槐树花叶照在两张憔悴的脸上,光影重叠下,尤其显得他们像两个可怜的孤寡老人。
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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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常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边城以前不相信,总觉得刻骨铭心的痛苦足以伴随他入土。直到真的经历过后才发现,那些过于尖锐的疼痛终会被磨平,变成只在阴雨天里隐隐作痛的关节,不经提起时,才心口一紧。
遗忘的最初,是语气,是声音,后来又是那双含水的眸子,习惯挑起的眉,肘窝的痣和扬起的耳光,还有那双惯爱蹬在他胸口的柔软脚心...到最后,是连心里念出“小白龙”三个字,都令他觉得矫情又恶心。
魔尊陆期成了一个不能分开表达的词组,只在政务会议上偶有提及。
边城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了,但至少,在程鹤也问他的时候,他很坚定地说:“记不清了,不重要。”
彼时,将过晌午,院中阳光明晃晃地刺人眼,轮班的侍卫都倚在长廊的石柱上打盹,天机处里空荡荡的,只剩程鹤也与边城还坐着没走。
杯里的清茶泡得太久已然有些苦涩,程鹤也本想喝来润润嗓子,却还未等茶水润过口舌,便皱着眉放下了杯子。
边城从书卷中抬起头,瞧了那龙袍衣袖一眼,问他:“陛下还有何事?”
“你就没想过去找他,将事情问清楚?”
“早该预料到的事,有什么可一再追问的?我当时也是年少轻狂,才被美色迷花了眼。”
“你...”程鹤也被噎得难受,起身欲走,却想起还有正事未讲,无奈叹了口气,又转身走到桌前,抬手敲了敲那黑木桌案,“前两天,妖皇派人送了一封密信给我。”程鹤也敲得很重,甚至还刻意释放了一缕灵气,震得黑木桌案微微颤动,带跑了压在桌面上的宣纸。
边城笔尖一歪,纸面被划出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