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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的绝望。

蒋晓博脸色都变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江,你什么意思?”

乐甘也十分困惑:“哥哥,你不在404住了吗?你要去哪儿?”

现在不是休息时间,博士宿舍1号楼的大部分学生自习的自习,实验的实验,楼内空旷无比,更显得江念博声音清晰:“我想,我应该搬出去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江念博被留校察看的消息,已经像病毒一样在博士宿舍中蔓延开来,蒋晓博以为室友心中羞愧,不愿再在同学间露面,便劝慰道:“干嘛搬出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前几天我在人人网上看到一句话说,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楼下那三个信院哥们儿你记得不,他们因为挂了科,也在劝退边缘试探,现在还不是好好地住在寝室,当他们的‘三宅一生’?”

乐甘也朝江念博仰起下巴,从旁符合:“是啊哥哥,你要搬走了,我的热干面做给谁吃?”

“给‘三宅一生’吃呗!他们不是想雇你来着?”江念博微笑着从桌下拖出了行李箱,开始清点衣物。

乐甘摸了摸心口,觉得那里要炸了:“哥哥!”

江念博没再接话,他捞起几件T恤,盯着上面的【第九届西门子杯智能制造挑战赛】、【2010·材料科学与工程前沿论坛】【江科大英才学术夏令营】……默然不语。印有【英才学术夏令营】的T恤上,【英】字掉了一半,江念博盯着剩余的【艹】,思绪飘出了很远。

那是前几年参加一些专业课活动的留念,共同见证过江念博的高光时刻,如今却都发旧泛黄,皱巴巴的边角,还残留着未冲干净的洗衣粉痕迹。

对于落魄英雄来说,昔日的荣耀便不再是成功的通行证,而是失败的墓志铭。

他想了想,还是把这些“墓志铭”放回了箱子;直起腰又看见床边放着的一件T恤,上面印着【导师心腹大患】。

他声音极轻地碎碎念:“这件不错,适合煮面的时候穿。”

“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江,处分里可没提到不让你住宿舍。”蒋晓博没听到江念博说什么,思忖少倾后决定把话说开,试图点醒室友,“是留校察看,不是劝退。只要你还是江科大的学生,谁都不能把你赶出这里。”

“你说的对,不是学校劝退,”江念博继续抖搂着衣物,“是我主动的,是我主动选择退学。”

他脸色略微发白,声线却还是很稳:“这也许是我能做出的,最后一个选择。”

大胆的想法,最后一个选择,终是被他说出了口。

他感到没来由的轻松。

当初导师让他退学,曾说了句“拿得起放得下”,至如今他才发现,拿得起是由能力决定的,而放得下,更多是要靠心理。

只要能过心理这一关,一切好说。

“拐子(兄弟),你——疯——辽?!”脑袋过于混乱,蒋晓博脖子因而伸成只狐獴,愣在当场。

他连方言都冒了出来,把正在双眼放空发呆的乐甘吓得一个激灵。

他恨不得去摇江念博的双肩:“你清醒一点!”

江念博找了个空的双肩包,把T恤卷好放了进去,仿佛下一秒就要背上包出门:“我很清醒。”

“疯子才说自己清醒,发烧的人才说自己没病。”蒋晓博伸手要去摸他额头试温度,“江,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九年了,还有一年就能熬出头,这话还是你劝我时说的呢,你还记得吗?”

江念博偏头躲过他的手掌:“记得,我也记得你说过的话。”

蒋晓博尴尬地缩回手,指指自己:“我?”

“你让我做个逐利的理性人,还说读博的付出都是机会成本。”江念博点头,“经济学大拿,你这话说对了一半。”

不等蒋晓博反应,江念博兀自道:“我是要做理性人不假,因为对我来说,读博读到现在,九年的付出不是机会成本,而是沉没成本。”

话毕,他轻呼了一口气。

那张印有【博士研究生毕业证书】的硬皮蓝本,似乎也随着这口气,沉进了无边的海底。

这就好比和敌军鏖战许久,眼看胜利就在前方,可战友突然举了白旗。

蒋晓博心里不好受,又气又急地吼道:“江,你想想你爸妈!他们养了你这么久,天天盼你博士毕业,你说退学就退学,对得起他们吗?”

“我爸妈?”奓毛这件事似乎会传染,江念博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就是因为我爸妈,才……”

一直以来,父母对他的期待就是“熬出头”。

可他们只关心自己熬不熬得动,却从来没问过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出头。

下一刻,江念博见乐甘附在蒋晓博耳边说了什么,蒋晓博登时闭了嘴,看向他的眼神中,有不解,难以置信,以及……一些微末的同情。

没有人愿意把痛苦剖开给他人看,公开展示伤口,只会让痂痕崩裂,疼痛再度降临。

江念博眼眶倏地红了,只好藉继续收拾衣物来转移注意力。

蒋晓博渐渐冷静,蹙眉道:“江,退学了,你打算做什么?”

“先搞钱吧。”江念博又往包里塞了几条毛巾,“我想去光湾街开个店,赚钱给我妈交手术费。”

堂堂准博士,要和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小老板站在同一起跑线,这就意味着这二十七年,他所学过的一切知识、做过的所有实验,尽数失去了用武之地。

他的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吃过没文化的亏,也尝到了没文化的苦,他花了二十七年成为全村的希望,让父母能昂首挺胸,如今却要自废武功。

江念博为“终于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而羞愧。

但与此同时,莫名的感觉又萦绕着他——那是一种隐秘的期待。

大概他的八字天生和学术圈不合,与其继续苟,为论文毕业愁得未老先秃英年早肥,不如退出。

退一步或许有新天地。

蒋晓博:“开店?这跟你你收拾东西有什么关系?”

“经济学大拿,我不是个冲动的人。”江念博把纸笔塞在背包最上层,一套完整的出差装备大功告成,他挺直了腰板,“我这两天要待在光湾街做市场调研。”

“还说自己不是冲动的人,”蒋晓博往前一步,劈手躲过了他的双肩包,“说退学就退学,说开店就开店。江,没想到你平时规规矩矩的,结果过得比谁都刺激,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你要真这么干了,以后和我们走的就是两条路了。”

硕大的双肩包带翻了江念博书桌上的杂物,他一一拾起放回,手却停在了一本略微破旧的《现代汉语词典》上。

读书时,他数理化成绩没得说,偏偏语文不行,每每被改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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