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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着都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出口是商人语调,和气而冷漠:“初次见面,你好。”
都春心想,初次见面是不假,但这羁缘怎么算都得有几百年。
宁家先祖是花神堂的花匠管事,曾照看过自己的原身。
彼时,自己还是株只修炼了五百年的白梅,灵力十分有限,也未能化成真身。
嫉妒如空气一般无处不在,都春被养在堂中,由于美得出众却又秉性孤傲,遭到了一众花木的排挤。
是宁管事看它整日委顿,丝毫没有“傲雪凌霜、一树玉条”的气势;便将它单独移栽在瓷盆里日夜照拂。
起初都春心情不好,白梅便病恹恹的,骨朵长在枝头就是不开。宁管事于是收集雨雪之水,泡着上好的龙井茶,长年累月以茶水浇灌。
久而久之,都春被养得茁壮不已,连开出的花都含着甜滋滋的异香。
宁家先祖早已不在,【宁氏园艺】越做越大。
而因为宁念明,他如今和宁家有了新羁绊。
都春正感怀日月跳丸命运玄妙,却听宁念明问:“叔叔您今天怎么过来了?”
宁城今年夏天要举办青奥会,各大体育场馆都到了建造收尾的紧要关头,【宁氏园艺】是青奥会建设单位的供应商,因而宁骏近来忙得脚不沾地。
宁骏亲昵地揉揉宁念明的头发,还不忘见缝插针扫视了都春一眼:“送了趟货去中心体育馆,顺道来看看你。”
但中心体育馆和花神堂完全就是两个方向。
都春接收到审视的目光,恭谨立在一旁,与此同时,已然明白宁骏来的真实原因。
花店招了个新店员的事,宁骏不可能不知道,因而特意前来为侄子把把关。
一时间,他又觉得,宁念明虽然幼时惨遭不幸父母双亡,还身有残疾,但能像个无忧无虑的快乐修勾一般活到现在,而没有自暴自弃或者成为反社会人格,宁骏和【宁氏园艺】功不可没。
爱和钱,是做人的底气。
“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宁骏往店内走。
宁念明随行:“去医院复查,我让都春,哦,就是新来的那位陪我去,您别担心。”
刚进花店的门,宁骏不由得打了几个喷嚏。他奇怪道:“我是感冒了吗?”
宁念明了然道:“店内全是花儿,叔叔您可能是花粉过敏了。”
“不能够吧,”宁骏蹙眉,“我和花儿草儿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从来也没这富贵毛病啊!”
宁嘉树在一旁赔笑:“堂哥是担心您,总之您多注意就是了。”
都春总觉得宁骏对这个远房堂侄无甚好感——果不其然,宁骏不再说话,只环视着四周的花卉。
【觉晓花店】的鲜花由【宁氏园艺】供应,每日清晨送至店中。宁骏此番前来,也有检查公司供应链的目的。
都春瞥到店内角落里的狐尾百合蔫蔫的,刚收货的几把水红色玫瑰也垂了头,十分灵光地给百合浇了水,又准备去找把花剪,要去把枝干下端剪掉。
浇水剪花只是做做样子,他一届花神,对付小花小草,手指随便一捻就行。
果然见墙角的百合重新绽放,粉白花瓣生机勃勃。
都春抱着花儿拿着剪刀,路过宁念明身侧。宁念明听到了剪刀开刃的声音,动了动鼻子:“都春,是玛丽玫瑰垂头了吗?不要剪。”
“这是玛丽玫瑰,花期短,还对温度敏感,现在太热了才会垂头。它的花枝娇嫩,花架旁边有个醒花用的水晶盆,你把它们泡在冷水里,醒个一小时就可以。”
都春一愣,很快从善如流说了句“好”。
宁嘉树叹服于宁念明“闻香知花”的技能,忍不住来了句“绝了”。
“念明,可惜了,”宁骏忽然长呼一口气,蹙眉道,“要不是……”
宁念明知道叔叔要说什么,岔开话题:“记得啊,怎么不记得,明天要去医院检查眼睛。”
眼疾和检查伴随了他二十一年——他是在六岁时那场车祸中受的伤,那场车祸夺走了他的父母,也夺走了他一对完好无损的角膜。
宁骏曾不止一次问他可还记得些车祸细节,宁念明只是茫然摇头。
这些年来,他差不多全忘了。
回避痛苦,忘记过去,是大脑的一种自动保护机制。
宁骏叹道:“你说说,都这么多年了,也没个人给你捐眼角膜。”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叔叔,想那么多干嘛。”宁念明反而安慰起了宁骏,“我养养花,种种树,守着我的【觉晓花店】,就很知足了。”
宁骏找了把椅子坐下,面露担忧之色:“你一个人在这儿住着,终归不是办法。”
听到哗啦啦的水声,他知道都春正在接水醒花,放下心来,又道:“店里以前有小树,小树走了,又来了都春帮忙,您不也说我是福星嘛!别担心。”
宁念明大难不死,打小宁骏就爱用“福星”来安慰他。他若有所思:“今后我也会更努力一点。”
“努力?”宁骏平时在工作中总是听到这个词,却没想到,现下说出口的,竟是他这个与世无争的咸鱼侄子。
宁念明:“不努力的话,就只能回去继承家业了。”
宁骏被他逗乐了,脸上愁云一扫而空,宠溺地摇了摇头。
宁骏还有工作要忙,略略坐了几分钟就走了,宁嘉树本来就浑身不自在,兼之他的心早已飞到了京州培训班,借口和朋友吃散伙饭,也一并起身告辞。
送走二人后,【觉晓花店】内只剩都春和宁念明。
“都春,等我把玫瑰分完,再跟你说工作注意事项。”宁念明起身往玫瑰架边挪,温声道,
“刚才面试了这么久,累了吧?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或者去看看房间也行,楼梯上去左手边那间,在我房间隔壁。”
“唔……”和宁念明“在一起”的愿望成真,都春一把心火烧得旺盛,忘了言语。
他不自觉走上前去,与此同时眼神绕着宁念明打转。若是光线有颜色和温度的话,此刻宁念明身边,应该能出现一道道猝火的丝线。
虽是有着千年修为的花神,但他“遵从本心”的秉性没有变;饶是想要扬汤止沸,强压住想要一把将宁念明抱住丢到床上的欲|望,目光却骗不了人。
忽然间,宁念明被脚下的碎枝细叶绊了个趔趄,他和都春个头相当,在惯性作用下,恰巧歪在了都春的胸膛。
四目相对。
说是“四目相对”也不准确,宁念明的双眼大部分时间都闭着,此时睁开也是虚空无焦,完全撞不上都春炽热拉丝的眼神。
“抱,抱歉。”宁念明咳了两声,从他怀里要起身。
他越挣扎,都春箍得越紧,磨蹭之间,都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