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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梁陈那个心痛的姿势,才知道自己是被殃及了。他冤啊,指天指地发誓:“那个,我申明一下:我喜欢的是弱柳扶风花容月貌的大姑娘,我对这个姓梁的一点儿——不,半点都不感兴趣,真的。”

梁陈又不乐意了:“哎,你这身上都发霉了,我还没看不上你呢,你凭什么看不上我?”

“——那是被抽的,进来不得收点住宿费啊,”苏视正面的肩颈上都是淤青,也不知道疼不疼,他满不在乎地挥手,“得了别说了,再掰扯两下那位会不会把我切了片着吃啊?我惜命着呢。再会。”

梁陈就不说了,感觉自己的手指头被扎了一下,不痛,却让他心痒痒的。

他目光顿时柔和起来,不同于情人之间的柔情似水,在苏视纯然客观的眼光里,那近乎是慈悲的,他从来没发现梁陈还有这种气质,几乎有点陌生了。

这也不是第一次苏视有这种异样感,但是这次的陌生感比上一次要强烈很多。

梁陈跟他点头示意了一下,那眼神很坚定,就抽手立身,潇洒风流地走了。

他背影是很挺拔的,一看就很能让人依靠和信服,苏视目视他走出这阴暗的牢狱,窗里打出来雪白的光尘从他衣袖上倾泻而过,就跟流沙一样被行经在了身后。

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他忽然有种奇怪的直觉——

他觉得这是他跟梁陈的最后一面。

作者有话说:

但有再会之日。

第69章 九哎算啦 桓桓有所盼

明韫冰做了一场梦。

从一百年前开始,他已经很少做梦,属于鬼族的魂元被诸天神佛印附骨之疽般地咬合,一口一口地在时间的罅隙里撕扯出节,魂灵的意志时而正常,时而疯魔,——那时候起,他就不再做梦了。

梦是解脱,他不配解脱。

他有时候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愿回想,还是不敢。

那种细微的痛一开始就只是像虫豸咬了一口,渐渐就遍布全身,像无形却十分锋利的刀片贴着骨髓,框出了一个板正庄严的姿势,只要他胆敢反驳,做出一个稍微不一样的动作,岁线就毫不留情地照着脱轨的骨骼来回切割。

不允许脱出常规,不可以离经叛道。

你这罪人。

你这刍狗。

你这怪物。

怪物怪物怪物——

马蜂狂袭似的谩骂扎进皮肉深处,吐出了一口黑色的毒。

明韫冰一睁眼,就知道这是梦。

那些吐出骂言的口一闪而过,他赤着脚走在一条冰冷的死水河边,被河岸边的蒹葭与枯逢跟随着,缓缓抱住。

他走到尽头,看见一棵巨大的死树正在河边,像一只苍老的鬼爪,抓向灰暗的天空。这树不生不死,好像从洪荒初辟就根植于这死土之中,从来也不长叶子,可是现在却长了——

河面上有影影约约的薄雾飘向那些千奇百怪的枝桠,雾碰到无数梢头,水滴成冰一样凝成了漂亮的圆叶,叶尖低低地垂下,叶面上几列血红血红的字迹一闪而过。

这些雾气不知从何而来,树叶却像暗夜里生长的心绪一般窸窸窣窣地挂满了树梢。

原来是寒蜮里的那棵阴阳树。

有一片树叶被风吹了下来,灰白的,轻巧流利地落在明韫冰抬起的手上,他低睫一看,血红的字迹就玫瑰一般绽开,现出了庐山真面目。

这字迹很难看,但不是写的粗心的难看,而好像是痛到拿不稳笔,却硬写出来的难看。

是古篆体,有很多错误。短短十几个字,写错了一大半。

“天阶塔数九千层,寸寸皆如君眼眉。 年 月,忽念。”

明韫冰眸光沉了沉,手一动,那叶子就连同其上的思念一并化为齑粉,飘向了黯淡的天际。

又一片。

“当年执笔多习字,解我名意冰存温,繁写奇文已不记,暗寄潜怀与谁析? 年 月,念。”

明韫冰的指尖颤抖起来,一片明亮却撕破了这黑白灰的惨淡画面,他手上的东西也被人一拽,往下坠落,拍在了梨花木的书桌上。

外头莺莺燕燕的叽喳声跟春光一并洒进眼里,他狠狠地打了个战栗,看见一张含笑的脸出现在这片温柔天光里。

“又在看什么?”勾陈上宫那张脸第一次如此完整地、清晰地映在他眼中。

明韫冰的脊梁骨里一阵泛滥开的痛楚,电打一样,不是很剧烈,但让他站不稳,他按住桌角,牙齿瞬间磕破了下唇,眼神可怕得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他死死地瞪着勾陈,思绪混乱。

也许是之前亲王府那一晚梁陈乱用与魂契勾起了他们以前的记忆,才导致了记忆里的上神第一次从他的苍生里抽身而出,回到了他的梦。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勾陈有些担心地握住了他的肩膀,让开了座椅,把他推着,按在了书桌前。

明韫冰坐了下来,看见窗外那棵熟悉的老桃树搭窗棂的茂密枝叶,脑子一片空白。

外头好像还有清明和大雪的嬉闹声,一如记忆里那般无忧。

他恍惚地垂下眼,看见书桌上密密麻麻的“韫冰”二字。

——勾陈虽然给他取了名字,但其实明韫冰一直没学会怎么写,后来他们来南桥定居了,他才别别扭扭地告诉了上神这件事。勾陈先是噗呲笑出声,然后在尊严的鬼帝的眼刀下一本正经地表示嗯本座知道了,之后开始教他习字。——从他名字开始。

不过“韞”这个字太难了,明韫冰作为鬼族里的优秀学生,也真的是学了很久才学会。

他对着上神的好字誊了半个月,那鬼画桃符的东西才勉强能看。

可是这些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原来他一直不敢想,就可以骗自己还没有过去那么久。

明韫冰坐下来半天没动弹,勾陈就靠过来,拥着他的肩膀教他握笔:“你看你,说多少遍了,笔不是箸,不能这么拿。一转眼又忘了,记不记事儿啊。”

两手叠着,笔尖在白纸上飞出一个漂亮的“韞”字,勾陈一边低声说:“还有,我跟你说了,墨不能吃。人家说一肚子墨水真的不是这个意思!你自己吃就算了还带着孩子都吃,你好意思吗?”

他温热的掌心贴在手背上,半抱怨的亲昵絮语附在耳边,烘得那颗千年风雪万年霜的心都化了一大半,好像他真的有那玩意儿似的——在流渡的每一天,明韫冰都觉得自己是个人了,可就在他快真的把自己当人看的时候——

他难以抑制地一甩手,冰字顿时夭折在半路。勾陈上宫“哎”了一声,腰部一声脆响,就被明韫冰拉下来扼住了肩胛。那个力气大得就差把他骨头都拗断,要不是他是神,还真经不住这一下子。

明韫冰的呼吸落在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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