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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真下意识拂过脖颈,那里似乎还有一只手在摩挲。
一个念头无端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要去寒蜮。
明天就去。
这个决定遭到了白骨精彡的反对,然而神明的权威这破骨头其实干预不了什么。降真只随手一扫就把这货拍回了寒蜮,碎成了八十片——大神还刚巧有了理由:“既然是我把你打残,那么去慰问慰问,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彡气的想原地解散,磨成骨灰随风飘了算了!
回寒蜮路上,降真还做了一件事——将攻击性非常强的密折改造,成了比较温和的样子:折愤懑痛苦以自保,而非彻底发狂。
他沿途做的几乎都是这类治疗修复的事,已经很习惯了。有时遇见一些妖兽,只要不是特别罪大恶极的,还会把它们送去奈何天休息将养。
奈何天在这段时间逐渐完备,各重天之间稳定起来,再也不会发生重叠的错乱悲剧,灵气又足,正适合灵兽修行。
只是可惜一直没有发现雪豹或者凤凰。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可惜?
与奈何天很类似的,寒蜮却没有多少更新,它永远停滞在了那一刻。
降真再度通过万鬼之渊进入寒蜮时,神族的灵魂都不由得在这无尽寒土上感到轻微的惧怕。
这天地失去凤凰失去光明,大片大片的漆黑如墨般翻倒在世界,只有一些红点在明明灭灭地闪动,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些沉默的眼睛。
然而也只是一些残缺的常鬼。
——勾陈上宫缉拿鬼帝,正史上,鬼帝被诛杀的那一刻。
大悲宫早被夷为平地,荒芜凄凉,原样的一点点难以想象。诸多诡异的光里,惟有鬼门关上的冰瓷飞甍还算纯净,然而在感知到神明靠近的气息后,瞬间就破碎,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降真站在那里很久,最后把这些透明的碎瓦全都收进袖中,然后转身出了寒蜮。再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那棵阴阳树下,白骨看着从半空中隐秘时空缝隙里飘出了微弱的鬼气,叹息一声。
那鬼气柔弱地飘着,越来越高,最后挂在树梢,成了阴阳树上的叶子。叶脉上是四列鬼画符的字。
如果神明还在的话,一定能认出那是鬼族的文字——
当年执笔多习字,解我名意冰存温,繁写奇文已不记,暗寄潜怀与谁析?
然而错过太当然,已经寻常到恨都觉得有趣的地步。
降真带着冰瓷走了千山万水九百年,却从来没有去过流渡。
那个他出生的地方,降生以后,出于慈悲心肠,神明以微弱的神力将岛屿大致修复了一次,然而受过诅咒的地方吓退了世人,除了极少数的拧巴与疯子,再也没有新人愿意栖息。
走的人不归,留的人会死,流渡渐渐成了无人之孤岛,九百年里沉寂如心。疯长的杂草把田舍道路侵略得支楞八叉,再也看不出当时的模样。
惟有无人造访的南桥小苑,因为家住阵法的庇护,尚且在野草的猖狂肆虐下留有当年的痕迹。
在周游漂泊的时候,习惯了飘零天地的神明觉得自己似乎不是第一次这么居无定所。
“家”这个认知,朦朦胧胧勾起一些如梦的烟水印象,柔波上的神宫,亦或是湖上的孤岛,南边的小苑,盘曲错杂的九折桥。
但神明每到一处,都觉得山清水秀小桥人家,契合那印象的只有零星一点。
从来没有一个地方,是令他一到那里,就欣喜若狂,亦或平静如水,但马上决定:我不走了。
我要在这里度过我的一生,这就是我的归宿。
人生如逆旅,神明不仅灵魂住在躯体的逆旅中,躯体也住在遍数不清的逆旅中。
那样奔波的日子里,自始至终都陪在他身边的,除了彡这个阴魂不散的监督者,竟然只有被他忘掉的那几块碎瓦片——冰瓷飞甍。
一天夜里降真再度从梦中醒来,依然看不清梦中那人爱恨交织的双眼,静坐片刻,闭目养神。
再睁眼时,冰瓷就自动从乾坤界中出来了,立在桌案边,在深夜里静静发着纯透干净的微光,像囚禁着一个忘掉了姓名的故人。
光是冰冷的,照在身上竟然一股又一股的令人泛凉。
一阵异样的灼热从心口缓缓散开,就像剪碎的红纸洒进大片的梨花里。但很快就被风吹散,消失无痕迹。
“梁远情——”
神明静静地凝望那块一人高的石头,连他自己都捉摸不透,不太明白要透过这旧物在念谁时,随心而动的神光已经锉刀似的朝着冰瓷刻下了第一刀:
“铿——”
砍柴刀砸在地上,刀刃一分为二,扬起的尘土吹得一边小凳上盘着的女子嫌弃地挥了挥手。
这女子穿着一身桃红色的罗裙,虽然明艳,但凡露出的皮肤都缠着绷带,唇色泛白,一副重伤未愈,气色不好的模样。
她身姿妖娆,纤细的腰身往下,竟然是一条火红的蛇尾,色如一丛极艳的醉玫。
砍柴的那位身量比多年前高了一些,但依然是满头的白发,仿佛英年早衰。
“哎,真没用,”美人蛇叼着酒杯嫌弃道,“你就不能不要到处捡破烂回来吗?你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被人丢在路边吗?就是因为不能用!”
辛辛苦苦砍柴的白头少年听了,不急也不恼,微微一笑:“不捡破烂可以啊,请给我银子。”
“……”红蛇把衣襟一拉,露出半截深陷的精致锁骨,“没钱,卖身抵行吗?”
少白头头都不用回就知道她什么动作,摇了摇头,失笑。很耐心地把生锈的断刀收走,再把大半个下午砍的柴抱进灶房——那厨房堪称一个心胸宽广,家徒四壁到坐在院子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哎!”甩手不干的那位蛇尾在地上卷来卷去,“今晚吃什么!”
“我不叫哎。”少白头慢悠悠地洗锅淘米,声音虽缓,但蛇的听力极强,还真就隔那么远也听见了,改口道:“游丝——游大人——行了吧?
明光天外,草长莺飞。烟罗似的柳絮里,正是晒秋好天气。
这流浪人世间的两位,正是游丝和林瑟玉。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30章 四判 她名若惊鸿一瞥
流渡焚毁那天,清明和大雪双双赴死,这才保下了那故园一个大致的轮廓。
林瑟玉被徐念恩重伤,几乎被火烧死,奄奄一息之际才被游丝捡起,拔去荆棘又疼了个死去活来,甚至不分敌我地缠的游丝手臂上全是勒痕。
还好一把扫帚是不会中毒的,游丝显然也有大爱无疆的那胸怀,被蛇牙戳两下,流两滴血也不算什么。疼是自然的,但也没有林瑟玉浑身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