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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神族复生的秘法,以魂元为引,再用极恶凶煞之死来弥补浩大激增的阳序,就可以复活一位正神。我马上想到自己有平天加身,这种天刑每天都在凌迟我,积累了一定时间,还有一次活剐,岂非正好?于是我出有无处的第一件事,就是拿飞絮验证这件事。”明韫冰说的极其平静,仿佛在说书上读的故事,然而游丝分明知道那是切肤之痛。
要怎样的心态,才能把这些东西说的这么平淡?
无望涯那雷刑暴虐,劈的深重惨痛,过百年泥土都焦黑不退!当时又该是如何疯狂。
明韫冰继续道:“验证过后,我是对的。其后百年,我去的各处,就是神陨地。”
“但清野也是神陨地!”游丝不解,“上神化名降真游历各处,更不可能不去那些地方,为什么——”
“为什么会错过?”明韫冰眼尾轻轻一动,“好问。原因有二:第一,那根烂骨头,必定算得我的行踪,暗中使诈使我不见故人;第二,我并不是去复活他们的。”
游丝惊愕地看着他,良久反应过来——明韫冰一直都厌恶神族,怎么会那么好心的去复活他们?
他能复活神族,第一件事为什么不是复活勾陈,为什么要去神陨地取各大正神的魂元?
一种可怕的猜想掠过心头。
明韫冰已经从他脸上看出心底所想:“你很聪明,没错,跟你想的差不离。——我不仅没有那么好心,还非常恶毒。无望涯上我第二次来到人间,发现的第一件事是,联系我与梁远情之间的契约断了,除非对方死了,否则与魂契不可能毫无反应。当时复活飞絮求证了这点以后,我立刻就堕入了迷狂态。”
复活也是需要引子的,被抹杀的半点不剩痕迹的领神,又该拿什么做引?
“我从没有那么恨过这个世界,就是在那一刻,一件一直在我心中摇摆的事情落定了。”
游丝声音不稳:“……什么?”
明韫冰喝了半盏酒,只觉得辛辣异常,有时让他想起流渡酲谷里那片火红的醉玫,更多时候让他想起自己噩梦不断时,在炼狱里被烈火一遍遍烧成骨烬。
应该会很痛苦吧,他一直在那样的恐惧里不停地惨叫。
“灭世。”他说。
游丝深吸一口气。
“我要三阶天倒转,我要三十三层天从云端降到深沟,那些神宫殿宇,全都给我埋进灰尘,与下流的鬼魂为伴;我要拆断支撑四方的天柱,敲碎他们以为天理自然的基柱;写满各大豪杰伟人的仙箓钟,我要它盖在大悲宫的废墟里,祀凶祭恶。”明韫冰字字清晰,明明声音不大,却如钟如磬,振聋发聩,“——我要放逐整个第一阶天。”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阴鸷,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游丝惊的眼珠子都要喷出来了,第一反应是要拔地而起通风报信,但明韫冰显然预料到此,暴起的鬼气牢牢地按住了他。
莲杯轻轻一颤,撒出几点周旋。杯中的月如梦如幻,易碎不可得。
明韫冰指尖轻轻一掠,似乎想起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我师……徐倏在九州费尽心机布下了造化阵,造化的术理与复活类似,正方便我挪为己用。纯阴气象仪是我凭借记忆,复刻梁远情那座观世所用过的。我当然不会复活神明,我每附身一个垂死之人,就要为复活一位神死一次,一百年,我死了三十二次,每一次都刻骨铭心。”
他闭了闭眼睛:“我复活他们,就是为了杀了他们。神族一生一死产生的巨大灵力,被我放在各处,暂且镇压。我不知道徐念恩用什么做造化的信物,但大抵就是那几样,只需要他‘功到九篑’,加之平天将我剐成,第二阶天阴阳彻底失衡那一刻,被我封在各处、足以夷平地脉的神陨之力,就会爆发出来。——纯阴气象仪,就是监测压抑的煞气的。”
游丝瞪大眼睛。
“我要颠倒秩序,彻底毁灭第一阶天,三十三神宫,七十二星象,诸般谋划,种种筹算,都将从云端翻覆到寒蜮,跟我的大悲宫一起在混沌的漩涡里碾成废墟。”
“……”游丝不可置信,“可是第一阶天已经空无一人了!”
“正是。”明韫冰抬眼,“空无一人,可它还是在天上,在我头顶,需要我‘仰止’。”
茶盏发出清晰的磕绊声,漆黑眼底的风暴顷刻凝缩成一根深邃的刺:“它不配。”
你是要翻天啊!
游丝震惊片刻,憋出一句:“你不怕我告诉上神吗?!”
明韫冰侧脸看他,而后出乎意料地笑了一下。
这个笑如冰消玉暖,给人一种久违的错觉,眉梢之间却又有些感伤。
“你去说吧。”他道。
游丝打了个寒颤,眼前倏忽一变,就看到四周灵气充沛,月照之处都泛着透明微光,有花草的地方格外醒目。而他对面——明韫冰所坐之处,却是一团杂乱!
寻常人的魂魄都是透明的,人鬼神都不外乎此,只不过颜色深浅不一而已。
但也许是因为被平天剐的魂元混乱,明韫冰的魂魄虽也有光,但就像是一大团凌乱的光线纠集在一起,填出了一个修长人形,乍看之下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我生来就是为了死给这个天地,献祭给所有人,因为我特殊,我是活着的鬼,死了的人,符合怪物的条件,所以我必须受人指点,供人打量,仿佛异物。赴死也应是理所当然,否则便是不知好歹,是悖逆。——奇怪的很,怎么从来没人问过我,我愿不愿意?既然没有人问,我只好用行动告诉大家,我不愿意了,非但不愿意,我还觉得很痛苦,很痛苦,痛苦至极。如果真有转世,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世界上不要再有这种无私奉献的弱智缺德事了。”
游丝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是了,就算告诉梁陈,他又不能逆转时空,更不能更改现状。何况梁陈现在自己都神力折损大半,还在受天道的驱策,又能解决什么?
他们之间复杂纠缠,到现在也不说破,怪怪的气氛,不都是因此而生吗?
他一个外人,又能怎么掺和?
游丝交还开天号令后,本该像前两位令主一般消失,但也许是因为明韫冰取回了他的法器身,魂魄一直顽强支撑着。
但这会儿,过多的阴谋塞进脑海,呼啸着让魂魄过载,他竟然有些若隐若现,连魂体的人形都维持不住了。
恍惚间他的魂魄回到法器中,感觉到冰冷的檀木手柄被同样冰凉的手松松握住,摩了半晌。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听见明韫冰朦胧的声音,雾里看花似的。
“我知道她在哪里。”鬼族幽然的嗓音缠住了游丝,“只要你暂时闭嘴。”
“好……”游丝答应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