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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道——

“向前吧,向前——”

桃李春风吹过心口,松散心结,千年前的老师伸出手掌,掌纹在世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怪物额上一过。

徐念恩闭上眼睛,觉得那就像一片粗砺的叶子,卷去了许多愁结的苦。

一片漆黑朝我噬来。

一片永劫的黑暗。

他的衣冠都在疾风里吹散,喉咙里又有了血腥味,低头看见自己抓住的手腕清瘦白皙,血管发蓝,绝对不是不爱驻颜术、早就老成了橘皮的邬道长真师父。

那一瞬间他好像颤抖了一下,抬眼时,只见一个人正看着他,长发狂乱地在空中作草书。

那一袭雪衣,针扎一般刺中眼底的死穴,简直让徐倏整个人都应激了起来。

方才被师门带回的一点人气在这刻焚灭,他几近凶狠地盯着这个人。

朴素质这个人的长相,让人想起大片大片无垠无尽的白河,好像无论如何不能在那片苍茫上画上一笔墨彩。

有时候徐倏觉得他是动容的,但每次看见他,又觉得是完全在自作多情。

就像他自己。

“你——”他明显感觉到无形中有什么阻隔在两人中间,使得那抓握的手指节惨白,仿佛要把对方碾碎。

然而朴素质脸上却连一点吃痛都没有,相反很是怜悯地看他。明明是仰视,却带着俯视的味道。

徐倏将他往前一扯,厉风瞬间在脸上刮出数道血痕,然而他好似半分不痛,下一扯更狠,数滴血雨没剐去那句厉声的质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两人鼻尖几乎挨在一起,咫尺内,朴素质的五官清晰,长发时从徐倏耳际擦过,但就在那一问之后,仿佛虚空中一条银河如鞭甩下,抽的两人如隔天堑——徐倏的指骨发出“咯吱”一声,被松开了手。

他表情不可谓不恐怖,但朴素质只是很寻常地与他相视。

许久,他道:“不要问我。”

徐倏知道他越问就越不可能靠近这个人——有些人的遗灵跟自身秉性类似,朴素质云里雾里并不是一天两天,换作明韫冰,只怕一问之下人已经灰飞烟灭了,哪还能像朴素质这样还有个念想供他死盯。

但他没有办法控制住,家犬乖顺只是因为有家,一条穷途末路的疯狗是没有选择的。

脚下也好像旋着无数星斗,简直头昏目眩。

徐倏戾气骤显,目光化箭恨不能钉穿他毫无破绽的眼睛:“不问?你当我是什么?你躲在第三阶天,不就是可以入梦的?这么多天,为什么一次也不看我?你真以为我会承你遗志?你真觉得我把那些蠢货当人看?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各地炼地神布造化吗?你那么会算,肯定知道为什么——”

一句句的禁问加重砝码,法则斩开深邃的鸿沟,两人的距离越推越远。

无形的网从背后收紧,仿佛永远求而不得的梦想在逐渐消逝。仿佛永无回应的示爱又在地上瓢泼淋漓。徐倏猛地闭上眼,尝到喉咙里的血腥气——

“铮——!”

那一刻万物凝固,周遭气流急速盘旋,即将崩溃的幻境停止了放缩,时空冻结的一瞬间,连朴素质脸上都出现了一丝异样,而后那张脸很快就被冰蓝的光华迷覆。

朴素质幽邃的眼底燃起一对蓝火。

眼前是非常惊悚的一幕——如云似雾的幻景都被吞噬,在极其深邃的浓墨里,只有一只轮廓清晰的凤鸟,犹如浑身披蓝焰,灼着红火的眼珠与之对比出令人极其不适的反差。

这东西不知道是凤凰还是什么,见所未见,但大小至少是凤凰的十倍不止,尾羽修长流利,一眼看上去几乎有种诡异的绮冷之感,叫人想起那些蛮荒时代的苦难,好像就是由这样的异雀带来,又将之吞噬而去。

它明显处于狂躁状态。

朴素质看时,它已暴电般拱破那肉眼不可识的重重阻碍,漆黑的幻境里飘起大片的点蓝之羽,简直犹如已过死亡之国,比天宫还要奇异的幻景。

一道难以形容的尖啸拔地而起,就像要把人耳膜捅穿一样刺耳,听的人焦虑万分。双手捂颊。惊恐暴起。

不知哪来的幽魂呼应起这惨叫,简直身在地狱,它在空中失控狂舞,好像击碎无数个不见轮廓的铁笼,但却被更多的监狱疯狂扣上,不得不抵死反击。

朴素质顿了一会儿,抬手时,本该从掌心穿过的羽绒竟然触到了实体,被他接住了。

凄厉的惨叫声里,朴素质低声如常地叫了一声:“喂。”

那只鸟猛然袭来,简直像隼击,如若真的在土地上,猎物转眼之间不穿肠破肚才怪!

但早就死了的残魂无所畏惧——其实就算没死,朴素质也会不怕。

朴素质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被卷进它最腹心的地方,那头颅弯下对着他狂蹭圈紧,才发现它已经遍体鳞伤——流的竟然是蓝血,所以混在了羽毛之间,不能太分明地辨认。

这异禽不断地啄刺他的肩颈、腰侧和手腕,那种狂热几乎让残魂都恍惚复生,于是他终于从这种十分顽固的疯狂追求中品出了徐倏面具重重的痛苦。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灵能酝酿这样一只灼苦燃心的飞鸟。

困顿吗?

朴素质其实一直以来不太理解那种太执着的痛苦,在他看来,人世如戏,万物最终都会消散,根本没有必要太认真。

所以他冷眼旁观诸多悲剧,从来不给一点实质性的慰籍。两句似真非假的谶语,就是他能做到的极致。

即使是在这样魂灵相触的时刻,他也无法理解那种牵系着无数人堕入万丈深渊的迷障,究竟是什么滋味。

但他对任何新奇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嘘……嘘。”

他伸手抚摸了一下那沾满血迹的锋利鸟喙——“很疼?”语调几乎是温柔的。

应该没有人对它说过这句话,所以这问以后,朴素质能感觉到它的心跳更重了——哪怕本身就已经因为躁狂而不正常。

“太可怜了。”朴素质轻声重复,“太可怜了。”

凤鸟长鸣一声,昆山玉碎却凄凉,那本该催人泪下。朴素质却还是笑了。

“何苦呢。”他感叹道。

造化反噬了,你毁灭人身,答应了一个无理取闹的要求,功亏一篑,换不到一个情深义重的回应,得不到一点弥足珍贵的感谢。

你所剩下的,只有自己而已。

朴素质看着自己沾满蓝血的手:“徐念恩,你这辈子实在是太丑恶了。你恩将仇报,把养育你长大的同胞设计惨死;落井下石,毁灭收容你的流渡;狼心狗肺,钻营歪门邪道,不知间接戕害多少人;欺师灭祖,以下犯上,屡教不改——你这辈子实在是太丑恶了。”

禽鸟像一张密网,将幽灵锁的形迹将散。

朴素质掌心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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